宴会(1 / 2)

野心家 石头与水 2204 字 1个月前

褚韶华有着坚强弱的身体与性情, 在她胎位稳定后, 她重新继续平日的生活与工作,只是早上不再跑步, 其他与以往并无二致。当然,营养上她会更加注意,褚韶华以往很少吃补品, 如今则在温大夫的建议下, 每天早上一盅燕窝。

难得燕窝是温补之物,干脆多买些,每个人都吃一盅。

闻太太主要担心褚韶华的身体, 毕竟儿子这把年纪还没有儿子, 褚韶华这胎又很像个男孩儿, 先期还有先兆性流产,在闻太太看来, 就应该卧床休息直到孩子平安出生才好。

只是, 褚韶华自身的工作与闻知秋的工作都要求褚韶华不能做一个安心在家养胎的孕妇。褚韶华自己也不是吃了就睡能在家里闷上八个月等孩子出生的性格。在最初的嗜吃嗜睡后,褚韶华的作息渐渐恢复正常, 她身体里的那个小生命不再那样急迫的需要母体提供营养而变得安稳,褚韶华的害喜症状也有很大程度的改善, 她先前是闻不得鱼腥味儿,有一天见到餐桌上的凉笋,突然就想吃春天的小河虾了。

在坊间有“大炮”之名的孙先生来到上海后只是在小范围内引起了一些讨论, 报纸上也有报道, 但仅止于此, 没有大肆的舆论出来。毕竟,现在的上海属北洋政府的管辖之内。

孙先生也只是广州政府的精神领袖,这位先生或者是一位理想家、实干家、政治家,但他并没有手握广州军权。

不过,他也绝不是全然的文人。如今的孙先生已经两鬓微霜,斯文儒雅,听说这位先生年轻时数次起义,当然,这种行为,在前清时,叫造反。举国通辑,国外避难,风波无数。前清皇帝逊位之后,进入民国的年代,这些先前的造反家,一举成为了革命家。

褚韶华并不喜欢孙先生在感情上的作为,包括他与现在孙夫人的爱情故事。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对孙先生的敬佩。孙先生是完全不同于北洋政府袁先生或是那位不知被讥嘲还是自封的“康圣人”。袁先生原就是前清高官,康圣人被叫圣人,曾意图发动政变,结果却是自己逃之夭夭,那位被连累的皇帝陛下被皇太后囚禁至死。康圣人自称有巨大理想,他的理想也曾感动过很多人,可是,康圣人本身只是一个到处游说的保皇复辟之人罢了。而且,康圣人那巨大的理想里面是否蕴含权谋私心,怕只有康圣人才晓得罢了。

这位圣人甚至不能称之为一个理想家,他只是一个唐突而失败的政变者,真正心怀理想的是“去留肝胆两昆仑”的谭先生。

孙先生与保皇党的康先生不同,孙先生有着更为先进的思想理论体系,并且,孙先生为自己的理想多次造反,试图颠覆前清江山。尽管多次失败,却依旧是屡败屡战,最终孙先生成为今日的孙先生。

起码,于褚韶华自身的审美,更欣赏这种屡次不成的造反家,而不是那种仓促的政变者。

如今,孙先生有一隅之地,可是,广州的军事首领依旧不是他。褚韶华与闻知秋的分析,如孙先生这样前半生军事造反多次的人,不会是完全的没有一丁点的军事力量,可能是,他手里直接掌握的军事力量比较弱而已。所以,他担任精神领袖,广州的军事领袖是另一位军阀。

孙先生的优势在于,他是一位举世皆知的革命人物,他有具体的自己的政治主张,三民主义与五权宪法。

他的劣势在于,他没有有份量的军队。他口才是举世皆知的好,不然不能有“大炮”之名,可是,一万句话可能敌不住军阀手里的一杆枪。

褚韶华与闻知秋对闻知秋未来的政治定位是,做一个有实权的政治家,做一些能不辱没自己职位的实事,给家人有尊严的生活。至于政治理想,闻知秋希望国家富强安定,人民生活富足。可是,这不是一个人或是一百个人能决定的事,这需要社会的巨大变革,需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努力,这也不是一代政治家实干家理想家政变者能做到的事,如果能成为其中一块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奠基石,闻知秋已经足够荣幸。

所以,闻知秋算是政治家中的凉血理智自私派,他是儒家“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信奉者,做不到范先生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正因如此,闻知秋不可能成为一个伟人。那种豁出一切的,自己的性命,家人的性命,朋友的性命,带领一群与我共同志向的人飞蛾扑火一般要实现理想的事,闻知秋做不来。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也没有那等杀伐性情,他的性格注定他只能成为一名投机的政客。

而要成为一名成功的政客,在这个年代也并不容易,这是一个墙头变幻大王旗的乱世。

好在,闻氏夫妇有着丰富的学识与不错的交际手腕。他们有着一流的文凭,是所有领袖眼里的有用之人。褚韶华还与国外的军火商关系密切,她曾经接触过南方政府到美国购买军火的人,对欧美的军火市场有自己的了解。

可是,这些对孙先生并不算什么重要的事,闻氏夫妇相信,在任何一个军火掮客那里,孙先生都能得到想要的信息。对于军阀,军火很重要。可是,对于孙先生,并不是,他现在还不是一个军阀,广州买什么军火的事,怕是孙先生根本做不得主。

第一次见到孙先生夫妇是在席肇端家的酒会,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席家大宅的客厅灯火璀璨。来宾皆衣饰体面,谈吐有致。酒水点心无不是精致可口,训练有素的仆佣穿插其间,殷勤的为每一位到来的客人服务。

孙先生夫妇二人都平易近人,闻知秋与孙先生身边的一位胡先生很熟,向胡先生介绍了自己的妻子。还有那位有天人之姿的汪先生和汪太太,褚韶华与汪太太是几年前便认识,虽几年未见,如今一见面就似好友般聊了起来,汪太太性情爽俐,孙夫人亦是随和,尤其,孙夫人与褚韶华都是在美国读的大学,两人也很有些共同语言。

第一次的见面友好而平淡,因为是为孙氏夫妇举行的酒会,褚韶华会说一些关于孙先生政治主张或是以往革命事迹的话,不论汪太太还是孙夫人都对革命有着极大的热情,尤其孙夫人,说到孙先生最有名的“辛亥革命”时,那双柔和的眼眸熠熠生辉,汪太太更是孙先生党派的元老,在同盟会期间,汪太太已是活跃人物。

褚韶华很喜欢听汪太太热情的谈论过往的“同盟会”时的事,也喜欢看孙夫人的眼睛闪亮的模样,她相信,在外界处境艰难的时候,是理想支撑这一群人走到今天。

他们的确是希望改变社会,改变国家的一群人。

褚韶华主要是在太太圈里交际,席家的女主人席大太太身边的是她的一位好朋友,一位蒋将军的妻子,蒋太太。

蒋将军伴在孙先生身畔,可知必是近人。相貌英挺的蒋将军望之必已年过而立,蒋太太柔美若鲜花嫩柳。席大太太也很年轻,比褚韶华还要小一些,是席大先生的续弦。褚韶华与席大太太的关系也不错,但是,这一次的宴会,席大太太身为主家主妇,明显在交际上力有不逮。并不是席大太太有什么失礼之处,可是,她只能做到不失礼,并不能与来宾太太有更进一步的交际了,不论她的能力还是她的学识、见识,都远不及孙夫人、汪太太、褚韶华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