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诗莹的脸色霎时难看到了顶点,她压低了嗓音道:“去请!无论无何也要将她请过来!”
文吏被她骇人的模样吓的心惊胆战,忙不迭退下,廖府尹一把拉住她的袖子,咆哮道:“问问她头顶的官帽还要不要了!若是不想要了,今日不必来,明日后日统统都不必来了!”
行馆后廊传来脚步声,廖诗莹转过身去,见是一青袍女官。那人向她行礼道:“廖府尹,大人请你进去。”
廖诗莹等不到单乐,心中顿生绝望,只得自己先进去拜见。只见堂上坐着一人,着孔雀纹饰蓝色官袍。生的十分清隽秀丽,姿容华美。便附身拜道:“下官昭邺府尹廖诗莹,拜见李大人。”
“廖府尹不必多礼。”清平温和道,“本部途经贵地,此番暂时歇上一歇,还需叨扰了。”
廖诗莹瞟了一眼门外,内心如油烹火烧,恨不得把单乐活活吃了。此时昭邺官府品阶能够得上此次接待的唯她们二人,如今只剩她一人扛大梁,她只得咽下这口气,赔笑道:“大人言重了。”
清平知道单乐恐怕是来不了,便吩咐随从上茶,含笑道:“在云中郡时便闻昭邺繁华,如今得见,果然不同凡响,想来是州府治理有佳,使此地民风淳朴,清净太平。”
清净太平这四个字狠狠触动了廖府尹敏感脆弱的神经,她再次咽下这口老血,勉强笑道:“大人廖赞了,下官不敢一人贪功。昭邺治理是全府衙上下的功劳……”
清平捏着茶盏,吹了吹浮末道:“既然如此,怎么不见单提刑单大人呢?”
廖诗莹喉头一哽,险些将喷出血来,咬牙咽下道:“请大人恕罪,单提刑她,她今日公干未归,晚些时候必定来行馆拜见大人。”
清平不禁有些想笑,却一本正经地道:“既然如此,那便叫她自去忙罢,本部这里无甚么要事,还是公事要紧。”言罢只低头饮茶,看不出什么神情来。
廖诗莹闻言眼角微抽,单乐已经在她心里死了百八十遍,她不禁想自己究竟是造了什么孽,才会摊上这么一个同僚,不由恶胆向边生,硬声道:“请大人放心,待她回来,下官定会带她来拜见大人!”
想起单乐见着案子的模样,怕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清平只是笑了笑,继续与她客气地说了些场面话。待到中午,廖诗莹也不好再留着了,只得拱手告辞。
从行馆中出来时廖府尹总算松了口气,幸而礼部侍中只在昭邺呆五日,时间一到就要赶赴黔南郡,也不算太难伺候。但第四日傍晚,刑部侍中在昭邺提刑司出现的消息给了她极大的震撼,众所周知,原侍中此时理应在贺州彻查贪污一案,如何会到辰州来?等她整装去行馆相迎,只见行馆周围已被护卫层层包围,着实叫人心慌不已。
一辆红顶马车缓缓驶入行馆中,她不禁想这又是何方神圣,文吏屁滚尿流地回来,结结巴巴道:“大大大大人,工部侍中今大人已经到昭邺了。”
说完她就发觉自己上官怔怔地看着行馆大门,难道是魔怔了,文吏小心道:“大人?”
廖诗莹喃喃道:“你可知单乐,如今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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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馆中工部侍中今嬛抽出卷轴,平铺在案上,道:“两位大人请看,这是在云中郡所绘制的水纹图。”那纸张洁白,墨迹犹新,一看便是所绘不久。她身边的随从取来一副旧的铺在下方,原随身边的捕快手持灯盏照明,今嬛手指到何处,她便跟到何处,今嬛道:“此图是梁濮大人三十年前所绘。”
随从又从木箱中取出几只木盒,今嬛挽起袖口,打开盒子取出铺开,道:“每年工部都要着人勘察辰州河道,年年都有新的水纹图绘好送往工部,云中郡这张图我不知看几次了,年年都差不多,除了些小河有些许不同,如元嘉江、观亦江、怀河,皆无太大出入,但此次我前往云中郡勘察时,却发现观亦江与元嘉江河道明显有改动,上游拓宽了许多,下游却依旧狭窄,若是连雨时节,上游水位上升且暴雨不断,从贺州一路往下,皆是湍急水流,而出了云中郡河道陡然便狭窄,必然冲击下游堤坝,致使决口。”
“依照辰州所奏,‘因四月八日陡涨二丈有余,满溢出槽,以致沿河民房田禾均被冲损。被洪水浸淹者共十六县,被雨水淹浸者共十三县,淹及城垣者共七县,洪水下泄至东康,将原已在农历六月溃决夺溜的口门又复冲宽至两百丈,大量洪水均由东康口门向东南漫流,经怀河入天泽河、大沙河夺怀归栾慕湖。被淹范围包括云中郡、黔南郡,西起玥廊、图泽,东至安南、长赠,南至栾慕湖。’但本不该如此,辰州北连贺州,南临闽州,水运便捷,年年都在治理河道。”今嬛面无表情道:“诸位应当知晓我的意思。”
原随道:“梁濮大人在任数十载,造福一方百姓,功绩甚伟。她从前治理辰州水患颇有心得,因而被提拔任州牧一职,实属名至实归。”
今嬛面色一沉,道:“我既然工部的人,只管工部的事情,河道的情况就是如此,换多少个人去都能得出一样的结果。我与梁州牧一面也不曾见过,难不成原大人觉得我这是在诬蔑上官?”
清平接过灯盏道:“今大人误会了,原大人的意思是,若无真凭实据,单靠这几张图,不足以说明什么。”
今嬛神色略缓,手指顺着图纸划过,道:“查案子是刑部的事情,工部此次不过是协助。原大人要真凭实据,我这里只有几张图纸,河道不会骗人,我已经上疏朝廷,等候陛下圣决。”
清平道:“礼工刑三部并无关联,本应各做各的事情,今大人勘察河道,原大人查贪污案,我自去黔南修缮太庙,原本三人各有旨意。但辰州一事,环环相扣,从水患到人祸,仿佛是一早就安排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