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云海间_第218章(1 / 2)

四月注定不是一个太平的月份,使团朝觐结束,皇帝与众臣终于能歇上一口气了,没过几天,贺州便传来折子,内阁半夜被急召进宫,第二天| 朝会上户部尚书亲自上了请罪折,在满朝文武的面前摘下官帽,长跪于地。

“朝廷颁发给六州的银子,本是用作抚恤阵亡军士家眷之用,另有朝廷战时向贺州商贾征马的补贴在其中……但却不曾料到这些人竟然无视朝廷律法,贺州从上到下,层层剥削,最后到了阵亡军士家眷手中,居然只够置办丧事……”

有那等不满之人质问官府,却被打断了腿丢出衙门,贺州百姓群情激愤,包围了郡府,要求一个说法,但却被无情打压,关进大牢中。有悲愤者连夜到州府越级递状纸,鸣鼓之后,一头撞死在州府门前,惊动了贺州州牧,这才将事情闹大来。

满殿大臣跪地磕头,皇帝平静的语句下埋着无穷怒火,她森冷的嗓音回荡在殿中:“查,刑部吏部都派出人手,给朕里里外外都查个明白!”

与此同时,辰州递上折子,今年辰州比往年提早迎来了雨季,大雨昼夜不停地下着,河道的水变得浑浊不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漫过河岸,冲破加高一层又一层的河堤后,河水汹涌咆哮着淹没田地,奔向村庄市镇,待辰州州牧将灾情上报朝廷之时,辰州已有两郡受水患之扰。

折子上更是提及一件事,先帝的藩地便在辰州,登基后为追封生母一事与朝臣争论不休,更是特地在辰州建起了太庙,单独祭祀亲生父母。如今水患突袭,居然冲毁了这座太庙,一时间谣言四起,直指太庙被毁一事实乃上天降罪,只因为御座上坐了不该坐的人,更是暗指当今陛下身份不详一事。

于情于理,为了驱除这种谣言,朝廷必须派遣官员再建造太庙。建造太庙是极为隆重的事情,绝不可能率意而为。又因辰州河道被毁,朝廷派了户部侍中前去修缮。而太庙一事,则交由礼部侍中而为。

清平接到圣旨的时候还在为后宫选侍与宗正寺卿纠缠,宗正寺卿闻言一怔,道:“李侍中若是去了辰州,那要由谁来主持选侍一事?”

宣旨的官员乃是内阁直司胡翟,她道:“下官不知,大人若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可向内阁请示。”

清平领了圣旨回到房中,淡定无比地对李宴道:“回去准备准备,你随本部一道去辰州。”

而此同时,工部侍中,刑部侍中,皆领到了圣旨。原随在刑部府衙接受了一番尚书大人的教导后,慢悠悠地晃到大理寺,这也算是她的老地盘了,只是这次她来并非为找昔日同僚叙旧,而是来点兵调将的。她与旁人不同,还有一道特殊的圣旨,领此旨可便宜行事,可随时提调州府宗卷库的档案,职权与州牧相等。

接踵而至的天灾人祸使得庞大帝国终于从繁华里显出了疲颓之势,巨大的阴云再一次笼罩在长安之上,未知的风暴即将到来。

第156章 谢渊

入夜后便下起了雨, 雷声轰隆, 时而有电光相伴, 不过片刻功夫雨势变大, 芭蕉树影映在书房窗上,在疾风暴雨中叶片低垂, 好不可怜。

清平沐浴后坐在书房看着卷宗,圣旨已下, 命她与工部侍中同往辰州, 乃是为了修缮太庙一事。先帝在时为祭拜亲生父母, 而在昔日辰州的封地上修了这座太庙,为了给母亲正名加封, 便着大臣选吉地, 最后定在九峰山上,依然是前礼部侍中、工部侍中负责此事。她从礼部文书房调出了当年的宗卷,这些东西不能带走, 也无法誊抄,必须在有限时间里看完后记下, 再交还礼部。故而这几天清平一直在看这几卷卷宗。

前任礼部侍中文采斐然, 详细地记录了择选九峰山的缘由, 伏龙领纵贯贺、辰两州,九峰山便是其在辰州的分脉,地处辰州东南,山势高险,奇峰罗列, 因有九座高峰而得名。其实祠堂庙宇之类的地方理应建在平缓的山地,但先帝封地在此,是为故地,而九为阳数之极,道之纲纪,象其屈曲穷尽之形,凡九之数皆从之;而在只有帝王才能用的纹饰里,以凤鸟为主,其尾羽便是九根,因为这些缘由,先帝便在这座险峰下另修建了太庙,派遣太庙令负责日常事务。

按理来说这座太庙地势如此高,怎么会被水给冲毁了呢?

清平合上卷宗,揉了揉额角,无声地叹了口气。现在因为贺州贪污一事,六部已经忙成一团了,她本想去请教原随一些事情,管事却把拜帖送了回来,说原大人家里的仆人说,原大人领了圣旨的第二天便走了。

清平不禁有些疑惑,吏部侍中还在朝中,为什么刑部侍中却已经离开了?

久闻雨声烦,她心乱的厉害,近来大雨,到处都是潮湿一片,肩头旧伤未愈,清平只觉得隐隐作痛,偏偏这痛无药可解,只能自己熬着。她捏了捏肩膀,忽然窗外狂风大作,猛地一下吹开窗,雨点趁机飘入屋中,湿了一片地方。清平用手拢着烛台,不叫火苗被风吹灭,桌上卷宗被哗啦吹落,她只好取了灯罩放上去,满室一暗,只有桌前得了几片朦胧的光,她又急忙捡起卷宗放好,那本被遗忘在桌角的《庆嘉异志》被风吹开几页,恰好落在宸鹤结那章。

清平的手一顿,神差鬼使地按住那页,窗外雨声渐退去,好像一切的声音都变的遥远起来,她无法移开视线,似乎这书中藏着什么极为诱人的东西。她刚要低头去看,突然肩膀疼的厉害,手才按住书,窗外闪过一道光,照的室内如同白昼,接着就是轰隆的雷声,震的人心中难受,她堪堪想按住那页拉过来看的仔细些,一只手出现在她面前,取了笔架上的笔,极为自然地蘸了蘸砚中残余的墨。

清平只觉得后背发冷,顺着那只手看过去,却愣住了。

吴盈坐在灯盏边,披着一件外袍,借着余光,专心致志地写着什么。清平深吸了口气,指尖陷进掌心,感觉有些难以置信。吴盈恍若未觉,一心一意地写着什么,清平定神看向她手中——

那是只纸鹤。

雷声滚滚,震耳欲聋,清平从梦中惊醒,才发觉自己趴在桌上睡着了,她呼吸急促地看向窗边,窗扉紧闭,在风里砰砰作响。她起身环视周遭,并无人踏足的痕迹。

管事在门外道:“大人,原家的下人送来一封信,说是原大人走前留给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