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咖啡师这么说着,将沉重的磨豆机放在吧台上避免晃动,然后水平转动起握把,那模样就像在对咖啡豆们施加「成为好喝的咖啡吧」的魔法般。
「虽然有人说咖啡因能提升思考能力和专注力,但我反而期待这个磨豆的动作能带来那些效果,等到我厘清思绪后,再喝杯咖啡来歇口气呢!」
她的微笑也如同磨豆机般坚定不移。我再次谈起正题。
「现在雨已经停了,这把伞应该只是主人忘了拿走吧!然后在先前雨还没停的时候,有个人偷了我的伞。」
「如果是这样,那名小偷的伞又到哪了?」
「啥?」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就是因为他没带伞,才要偷我的伞,不是吗?」
「但今天从早上就开始下雨了喔?」
咖啡师的手仍旧不停转着。
「如您所见,我们店面位置没办法让汽车等交通工具停在店门口。现在虽然没下雨,但其实今天的雨势相当大,很难想像会有客人光顾本店时没育带伞吧。这个伞桶平常当然都是空的,叔叔也不会随便拿走客人的伞。」
「这样啊……嗯……那会不会是小偷不得已才拿着这把伞出门,心里觉得很丢脸,所以看到我的伞后,才偷换过来的呢?」
「青山先生的伞是男用的,对吧?」
「是啊,怎么了吗?」
「您看,这把伞是女用的,所以物主是女性。男用的伞对女性来说,不仅握把很粗,尺寸也比较大,所以其实意外地难用,拿在手上也很显眼。觉得拿红伞太丢脸而忍不住偷伞的女性,竟然会认为拿男用的伞就没问题,在我看来其实有点说不通。」
虽然我对她的论点持保留态度,但既然是以小偷为女性当理由,身为男性的我也无从反驳。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我的伞会被拿走呢?我甚至想,自己的伞是不是变成妖怪了?但不是雨伞妖怪的伞,应该不会变成妖怪才对。这把伞应该不是雨伞妖怪吧?我边这么想边仔细端详起我手中的伞。从大小来看,的确是女用的伞,颜色却是女童一定会很高兴拿着它上街,鲜艳得让人觉得刺眼的红色。都老大不小了还拿着这种伞在路上走,不禁让我怀疑起那个人对颜色的美感。为什么不干脆跟我一样选朴实的苔绿色呢——
等一下,红色和绿色,圣诞节惯用的两个对比色。
「哼哼,我知道答案了,咖啡师。」
我摸着自己的下巴,抱着这次肯定没错的信心说:
「这把伞的主人会不会是红绿色盲呢?」
「色盲?」
咖啡师转动握把的手停了下来。太好了,这次肯定没错。
「我曾经听人说过,天生色盲的人当中,比例最多的就是红绿色盲,他们好像很难辨识出红色系和绿色系喔。据说全日本约有三百万人是红绿色盲,一点也不少见喔。」
这次的两把伞正好就是红色和绿色。对于红绿色盲的人来说,两把伞的颜色看起来应该很像才对。
「虽然两把伞的设计完全不同,但毕竟都是成人用的伞,而且人脑要在短时间内分辨物品的时候,似乎会优先根据颜色而非形状来辨别。」
我知道日本国内曾经进行以下的实验。一般为了区分男女厕所而设置的标志是男性为站立的蓝色人形,女性则是红色且穿着裙子站立的人形。接着随意挑选一间男女厕并排的厕所,把红色男用标志挂在男厕门口,蓝色女用标志挂在女厕门口。结果呢——据说几乎所有使用者都走错厕所。这表示他们并非根据标志的形状,而是根据颜色来判断。
「这把伞的主人在离开店内时只看了一眼伞桶,想也不想地拿起我的伞。他因为颜色而认定这一定是他的伞,才会没发现手把和尺寸都不一样。如何?这种情况应该很合理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能拿回伞的机率就不算低。只见姐似乎深感佩服,对我微笑了一下。然后在我也学她露出笑容时,她继续手上的动作并说道:
「我觉得完全不是这样。」
喀啦喀啦喀啦。
「……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我这么问好了,假设您是红绿色盲,会想拿着鲜红色或苔绿色的伞出门吗?」
唔,原来是这样啊。
「我应该不会带这种伞出门吧!」
「虽然只是我的想像,但色盲的人在买伞的时候,原本就已经很容易拿错了,还会刻意选择自己没信心分辨的颜色吗?这并不合理。」
她的手以一定的速度转着握把,同时继续说明:
「顺便再补充一点,据说红绿色盲者绝大部分都是男性。与男性每二十人就有一人天生是红绿色盲相比,女性大约六百人中才会出现一名。既然红伞的主人是女性,就能得知她是色盲的机率远低于男性。」
这时我突然察觉她的话中有语病。
「请等一下。就算这是把女用伞,也不能断定主人就是女性吧?反倒是我们刚才曾谈到对方是因为拿红色的伞而觉得丢脸,所以这把伞的主人说不定其实是男性。如果是这种情况,尺寸和握把的差异就不在讨论的范围内了。」
听到我说的话,咖啡师先是瞬间恢复严肃的表情,然后笑了出来。
「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不好意思,我的反应太失礼了。但是我一直以为您其实知道这件事的……能够把伞拿走的人,只有在青山先生您走进店里后离开的那三名女性,不是吗?」
喀啦喀啦喀啦。我的气势顿时弱了下来。
「我竟然没发现,真是太笨了。正如你所说的,小偷一定就在那群女大学生之中。」
咖啡师呵呵呵地露出微笑。
「她们之中果然有您认识的人呢。」
唔呃。我的喉咙深处发出奇怪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
「这很简单,若非认识的人,您就无法断定她们是一群女大学生了。」
「这种事从她们的气质就可以看出端倪了吧?因为京都是个充满学生的城市。」我不禁认真起来,提出没什么意义的反驳。「你刚才说『果然』,那又是什么意思?」
「今天我带位时,原本安排您坐在桌子内侧的椅子,但您却刻意改坐在自己对面的椅子,对吧?您故意选择距离隔壁桌的客人较近的位子,会不会希望藉由背对她们,避免被坐在那里的某人知道自己在这里呢?这是我的想法。」
她敏锐的洞察力让我觉得有些恐怖。那时我会避免和坐在隔壁的客人面对面,是因为那里坐着我认识的人,而且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想跟她见面。于是我只能低头表示投降。
「你真是观察得太入微了。那三个人离开时,有位女性曾和藻川先生说过话吧?她叫户部奈美子,算是和我有点关系的人。」
「她是您的同学吗?」
我更觉得惊讶了。「我说过我是学生吗?」
「从您两次光顾都是在平日白天,以及告诉我联络方式时不是使用名片,而是写在便条纸上,还有那群女大学生中有您认识的人来看,应该都会先猜测您是学生吧!再加上您的年纪也比我小……京都又是个充满学生的城市嘛。」
她得意地眨眨眼,但我并未正面回应她。
「正确来说,我和她只是因为有共同的友人才认识。虽然见过几次面,但没有熟到能直接说她是我朋友。」
在我认出户部奈美子时,她和朋友聊得正开心,我才会趁机换了座位。如果她到最后都没发现我就好了,但既然刚才店里发生那么引人注目的事,就算她想忽略我的存在也很困难吧!
「哦,原来是这样啊。」
咖啡师窃笑出声,停下转动握把的手。接着她拉开位于磨豆机下方的抽屉,眯起眼睛闻了闻刚磨好的豆子的香味。当我因为她陶醉的神情而心动时,她轻轻地对我微笑了一下。
「这个谜题磨得非常完美。」
「这样啊……」她想说自己的疑惑像咖啡豆磨成粉般,漂亮俐落地解决了吗?但她的说法才让我觉得一头雾水呢!
「青山先生也是个不容小看的人呢!」
「呃,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伴随着一阵清脆的铃声,有人推开位于我背后的门。
「不好意思……啊。」
我愈来愈不知所措了。独自站在我眼前的不是其他人,正是户部奈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