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牛郎织女只有在七夕才能相会一样,海与天也只有在夏季才能跨过“分界线”,相融合,相渲染……
早晨,一层轻烟就与太阳一起在海面上升起,渐渐浓郁,由乳白色变为浅蓝色,好像在为“相会”做准备。
午时,一上午未见,那白雾在午时的阳光下,变的好似实质,就如七夕鹊桥,海、天也在此时抓住时间,像兄弟见面一般,相拥抱……真好似连成一片。
正观这奇景时,忽然发现,这融合景象的颜色,也这般惊奇——
靠白云的浅,接沙滩的深。而中间,真好似海天融合一般:靠近天的海,好似被天的淡色染了,变浅;靠近海的天,又好似被海的深色染了,变深。因此就造就了一个完美的渐变——从下往上变浅。
这样好久好久,还是夕阳打破这景:染红天,告别海,这白色“分界线”方才又出现……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你身边有那么多关爱你的人、照顾你的人,你一定可以再续岳父大人的辉煌!加油!琏儿!你是可以的!”
“这首诗怎么像给出行永别的人所写!我们又不是诀别,你干吗这样说辞!”
“琏儿与我同毕业于香港中文大学,也是文科生,若不是为了与我在一起,你可能会按照你父亲的意愿报一所军校,出来也是军官,你可后悔?”
“别这样说,报香港中文大学并非单单是为了与你在一起,也是为了母亲华蕾恪教授的遗愿。她立志让我成为一名新闻导播知悉天下事,走遍天下每一个角落……因为我是第一批高考生,所以高考志愿在我们家显得尤为重要,父母生怕我一不小心报错志愿就把一辈子毁了。父母意见相左,父亲让我报中国海洋大学,毕业后当一名海军长官;母亲让我报香港中文大学,毕业后当一名新闻导播。二老为此矛盾越来越大,最后甚至离异,母亲过早离世,这成为我永远过意不去的一关。所以,七白,你一定要让女儿高考填报志愿按她的喜好乐趣来,不要让她为人所制!我真得害怕我见不到那一天了!”说罢母亲意味深长、摇头晃脑地离去了……
“为什么你总要石破天惊从口出呢?你一定可以战胜你自己心中的黑暗,重新开始新的生活的!琏儿,明日是出海,并不是深从碟战,不要盲然地恍然若失于未来,你一定可以顺利归国的,相信你一定可以的!”说罢,像稀泥要糊上墙似的紧紧抱住了母亲,两人沉醉于月色之下……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们一家(外祖父除外)在原计划下开始了向爱琴海的征程。那是一次终生难忘的晨光……和风煦日,如浴春光,盛夏炎炎之骄阳普照于大地,但我们一点都感觉不到躁狂,反而心平气和地接受着上天早已安排好的旅行,仿佛清风徐来似的。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号令抢一发,开始征程……
波塞冬依依不舍依偎在母亲怀里吮吸着母亲的毛孔,并不时向殷大娘吐了吐舌头,表明一家子的重担就落在她身上。
“先生,太太,第一次出远门,真是舍不得你们,我……我……”不由呜咽起来,眼泪簌簌流了下来,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得了,风月,怎么像小孩子似的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行了,把眼泪抹了!应该高兴!”
“是,老先生!”说罢殷大娘缓和了些。
“大家远行,老人我就不随行了,临别,学酸儒书生赠大家一首诗:‘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说罢,老泪纵横……
“我不奢求您多么欢颜于儿女的平朴无奇,真心希望您能维持军人的光荣传统:军人流得是血和汗,而不是泪。您要清楚,父亲!”说罢,母亲擦拭了外祖父的泪眼……
“说得好,不愧是我海军上校屠钦越的女儿,有志向!”说罢外祖父向母亲投向赞许的目光!
“母亲,这次旅程需要几天才能结束?”稚气方刚的我望着母亲吐露道。
“乖乖小冰,你要记得: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旅行可是比读书有益得多,什么都要靠实践才能得出真知;纸上得来终觉浅,觉知此事要躬行;纸上谈兵是绝对不可的!所以你不要问旅程要有多久,要重在享受,重在领悟!”
“是,小冰明白了,母亲!”我不由像担起千斤重似的。
“不愧是香港中文大学的才女,真是知识界的骄傲!”外祖父会心一笑。
“父亲过誉了!”
那一日:1986年仲夏……
随后挥洒下淅淅沥沥的小雨,在烟雨迷蒙中我们背上了行囊,踏上了前往爱琴海的征程……
我印象极为深刻地是那是我第一次坐飞机,“飞机”这一词在英文中被译为“ne”;从小自己被母亲教导,火车是英国乔治史蒂芬孙发明的,轮船是美国富尔顿发明的、飞机是美国莱特兄弟发明的;科技向来是那么诡变、不可思议!我在与父母登上飞机,在机舱中更是感觉不同凡响……
与机车、班组不同,飞机是椭圆头型、狭长的所在,它要比般车马炮雄壮得多。将头探进去会发现里面有许多规正的车座两两聚集于机舱,真是无比先进发达!
当我和母亲落座时,突然发觉机舱周身有许多行色匆匆的乘客慌忙找自己的座位……有一位形象上佳、态度和善的女士涌入我的视野,她气质淑雅,举止端庄,像是一位大家小姐,细究之下,才倏您发现,原来她是空姐!
“空姐,母亲,原来阿姨是空姐,好神奇呀!原来空姐长这样!”
“嘘!悄声点!别乱说,小心祸从口出!空姐本事大着呢!可不比父母这些大学生差!”母亲千叮咛、万嘱咐道。“好,我的天,空姐比大学生还要厉害,为什么?”
“因为空姐不仅要气质俱佳,而且要同时通晓中文、英文。机舱里也有外国乘客哦,所以机舱中空姐不容小觑!”
“嗯,原来如此!”
舱外骤雨初歇,艳阳高照;舱内行人如织,密密匝匝,这四字成语中的“匝匝”还是我幼时母亲启蒙我研读《短歌行》中“绕树三匝,何枝可依”中习得的!没办法,母亲是何其才华横溢,非我能够意会,只能言传……
“啊欠!这该死的针线活!一点都无法让人安心,越织越乱,真是闹心!”一名肥胖臃肿、体型“不可估量”的妇女说道。
假使让我预估机舱里面每一位乘客的心理变化,此时此景让我想起鲁迅先生作品《阿q正传》对阿q“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形象,让我感到颇为深思……
母亲悠哉悠哉地拼着魔方,神情很是安闲;他妹有料及到这一次大海将安葬了她瑰色的青春,带给家人永久的伤痛。那时我五岁半。
委顿不失分寸的鲍老太太挺着翕动的鼻梁,老态龙钟地拉着小孩向前挪步,由于年龄偏长,冷不丁一踉跄跌倒在地,让人不由捏了一把汗……
“鲍老夫人,什么风把您吹到飞机上了?”母亲戏谑道。
“嗯,这不是屠大小姐吗?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改掉你喜欢挖苦人的毛病?”
“哪有,侄輩也只是就事论事而已,这六月的伏夏果然把怒火中烧的您变得更加变本加厉了!”屠大小姐更加耐不住性子地说道。
“果然是大户小姐,你若把这溜劲的口技用在教育子女上,便更加妙不可言!”老太太分外愠怒的脸颊更加红润了。
母亲徒然向旁一睨,倏忽间发现调頑的我竟将老太太的孙子的手掰过来掰过去,若不是老太太这么一提醒,怕这小手早已被折成两半了!
“没教养!”鲍老太太没好气地说道。
“你这脏小孩,走开!”另一车座的大人颐指气使地说道。
屠大小姐不由脸腆红了起来,拎起我向鲍老太太忙赔不是,“保证下次不会了!”
“下次!难道还会有下次!这样的小孩不再加以督促,恐怕没救了!”
“是!是!您说得是!”说罢母亲头也不扭把这孤零零的我和父亲撇在一旁,安抚好鲍老太太,安心看报,顺便聆听阔太太打情骂俏……
“父亲,别埋着头写文稿了!您看,我们都航行了多少里路了,怎么还没到?女儿真得捱不下去了!”我打颤地咕哝道。
仿佛忆念到爱琴海的海风拂过双足,因为夙昔听到外祖父谈及爱琴海边的趣闻,所以对此次旅行更是万分希冀……
在我的满腹絮叨和父亲的缄口不语下,我们驶达爱琴海……
与中国中原本土黄土戈壁的黄沙垣墙不一致的是,爱琴海仿佛传说中的海滩岛屿,海鸥只只,椰林瑟瑟,俨然像另一番桃源仙境……
“我屠馥琏时至今日终于踏上爱琴海了!”母亲高挽父亲直奔向爱琴海边……
我慵懒地翘起眼皮,架起望远镜,平瞰着海平面上的人们,不是向父母做了个鬼脸……
“七白,快些!快跟上我,快点!”屠大小姐向父亲高声呼唤道。
海南有一处名叫“天涯海角”的胜景,这还是我在旅游杂志中看到的,而爱琴海更是榜上有名。在外祖父的呢喃燕语中了解到爱琴海是一个蓝色系海洋,南抵克里特岛,属地中海的一部分。我想,对海洋如此痴迷的原因应该是从爱琴海之旅开始的吧。
“琏儿,小心为上,千万不要浸泡海水太长时间,这样对脚心不太好!听到没有?”父亲大声疾呼道。
“听到了,你真如一位七八十的老太太!不过正因此我决定与你相度一生,白手到老!”母亲激动万分地说道。
父母仿佛又重回到年轻时的倾城之恋中,你争我赶起来,这时皎皎孤月立于海平面,仿佛16季的韶光少女一般,温润如玉,洁净袅婷,当下的意境轮廓可用唐初著名诗人张若虚《春江花月夜》:“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形容……
父亲追逐着母亲,我追逐着月亮,似乎因为夜阑人静,海潮渐渐升起,视线渐渐模糊,天上人间仿佛连成一线,偌大的海边只徒留下我孑然一身,好不恓惶;在我的脑际突然有了音乐和远方,清越悠扬的萨克斯演奏起来,让我想起《二泉映月》,空谷传响,哀转久绝……
山、月、海、花是朦胧亦幻的精神景物,,是自古至今文人墨客竞相争议的话题。此时,真想卧躺浮沙,静瞰海矶,赏月比花,与天公试比高!随着时间如流沙般流逝,母亲已没有踪迹,我心里不由焦急起来……
“琏儿,琏儿,你在何处,别吓我呀,琏儿?”父亲高声挥呼道。
但是四周只有海礁,没有人迹……
父亲痛心疾首,瞬时怔住了,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地划过,但屠大小姐早已成为海洋的吞噬品。
若不是有相关人员赶至海低地,询问父亲母亲景状,恐怕这时还一无所获,现场一时陷入莫名的喧哗和变动……
或许是不辨情状的我太年幼的缘故,面对此情此景,不由得呜呜大哭起来,引来周围看客的目光。带我意识清醒过后,赶到现场,只见父亲伤痛不已,对着海风波澜、深阔无际的水面狂呼屠大小姐的名字,让目光呆怔的我第一次发现生命原来如此渺小,母亲再也回不来了,意识到这种情形后,我昏厥了……
海、月本是最清明的所在,但无辜的它们见证了一个生命无常地消逝,灾难无情,人间有爱,母亲永远定格在了27岁的花季……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母亲在她短薄的红颜世界中曾踩着红绣鞋,父亲亲自赠与的定情信物,在樱花漫舞的苑囿独影徘徊,那一幕艳影曾是父亲永生难忘的琐记,成为我怀念母亲的方式……
当母亲遇难的讣闻传到外祖父耳中,精明老练的海军上校顿时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屠大小姐是他膝下唯一的爱女,无想到骨肉会以这样方式离开人世,立刻重疾再犯,人事不省了……
在整理家用时,不时噙着眼泪不时张望父亲失落情景的我无意在泛黄的桌边摭拾拾到一封绝笔:
亲爱的小冰: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相信母亲已离开人世了。母亲迟早会被你外祖父的妄念和偏执害死,希望你不要重蹈母亲的覆辙。你要快意地拥抱人生,不要做家长的附属品。家长只是引导者,而不是左右你人生的决策者。珍重,我的小冰!来世再见!
屠馥琏
4月18日
窗外漫天尘埃扑落,黯淡无光。好像照应着被地母收留的屠大小姐……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何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微霜。悠悠经年相去已是十年光景,屠大小姐的坟茔已是葱翠如茵,亭亭如盖的古油松覆盖周处,令人不胜哗然……岁月似乎告知屠家的主人,大小姐的溘然长逝正是自己的一意孤行和不明就里造成的。母亲的离逝,仿佛昭示屠颜二家的姻亲关系终结了。我和父亲今后只能孤望屠家的风雨如晦了……
十年之前,我六岁初,父亲携我来到青海内地,一处没有纷纷扰扰的处所寓居起来。
一切如旧,只是父亲头鬓已是颁白,面容黄瘦。自母亲亡故,岁月就好像与他开了个玩笑,接踵而至的打击纷至沓来,令人猝不及防:双双离异、事业破产、病痛缠身……这都是的父亲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有一位温和有礼、风度翩翩的书生君子变成一名喜怒无常、朝令夕改的“毒父”形象。据我所统计,自母亲去世,父亲暴躁易怒,平均每天都打骂我,令我好不惨凄……
父亲的变化使得我愈发厌恶与他相关的所在,自己不由萌发了出走探索外界的想法。
那是阴雨连绵的令人觉知有痛感、沉酣的午后,我独自在荒僻、野草丛生的山冈徘徊,感受瞬息的变幻。我拿出尘封已久的画箱,执起画笔,想着将视下的这一切都尽数勾勒下来,埋于土中,以寄予我对母亲的哀思。好似灵物有情,感于斯也,一切都被造物主感知,遂令风雨欻至,仿若天上的母亲泪落双颊。我沉浸于对母亲的悼念当中不能自拔,却听到有一对男女喜不自胜,像一袅仙影朝我涌来。定睛一瞧,才发现是游兴正酣的父亲挽着一位白净少妇的臂膊,丧母之痛和排父之情由浪潮顶上心头,立刻将芒刺对准父亲:“颜七白,你的妻子还没有真正瞑目,你却在这里另寻新欢,你对得起她吗?”
“小冰,怎么和父亲说话呢?你母亲都逝去十年了,难道我要为她一直守寡不成?你看,我为她消瘦了多少!我再找后妻,只不过是为了延续她爱的哲学,遵循她崇拜冰心、膜拜冰心母爱的信念。你要体谅我,小冰!这样也对你有帮助,你会有母亲照料你的余生,不会孤寂,对你我都是大有裨益的!”父亲斩钉截铁、意味深长地说道。
“一日夫妻百日恩,这句话对应你真是虚伪!母亲若泉下有知,一定会忧悒交加的!你怎么会颓唐成这样!”我直盯着这位来路不明的少妇,怒火中烧……
“瞧这细皮嫩肉的,屠馥琏可把你生得真是水灵标致!””少妇半是戏谑半是朝讽得说道。
“狐狸精!你少猖狂,亏你还是正经人家的女儿!说得奏是不知羞耻的话!你也不照照镜子,你是什么东西,也能和我高贵的母亲相提并论!滚开这里!”
高密的山冈后是密密匝匝的胡杨林,如蜉蝣一般的生命在呼喘生息。婆娑的叶影愈加映照出妇人的身姿妩媚,更加激起我心中的怒火,我随即扇了那女人一巴掌,扬长而去……
那一刻,是我与父亲的彻底决裂,也是人格分化的成熟期。
遥想到苏大诗人的金玉良言:吾心安处即是吾乡这句话,意识深处荡漾着母亲温柔乡的艳影。心里愈发朦胧着一个念头:踏遍母亲未走过的山川,走过母亲末迹没的角落……还好欣慰的是外祖父从小便授教我的游泳本领,使我能够在水上游刃有余,一个伟大的航海计划在心中酿成……
斑驳和浑一是生活的本色,经过这么多的风风雨雨,我还是拾起外祖父的旧行当,,和水开始打交道,身着水手服的颜素冰开始出现在海上……
“去,走远点,哪来的熊孩子!去,别打扰大爷抛锚!”一喝得醉醺醺的大汉咕哝道。
“哪儿来的小女孩,挺标致的嘛!怎么年纪轻轻就出来当船员呢?快回家吧,爸爸妈妈都在家着急你呢!快回家去吧!”
海风肆虐,伴着出海的人语声,愈加的猖獗了,每个浪子都是海之樊笼的囚子,不知归期地祈祷自己不被海水澨没。面对着众人地频频问讯,我的心愈加地忐忑不安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此时成为我的真实写照。面对海浪频频发出得讯息,仿佛听到了母亲的心跳声,我的内心揪紧了……
“去,走远点,哪儿来的毛孩子,来这里撒野!快回去!”一名身型短胖、身着宽型条幅船长服的中年男人说道。
“风儿,你可知我不知所措?
我是你缱绻缠绵的过客;
你是我一生守依的护法,
让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不错,真是不错!唱歌听丰润!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胖大叔垂问道。
“如果可以让我留下来,我可以随时为大叔唱流行乡曲解闷,如何?”
“不是我愿意与否,是你父母必须知情认同才行!你还是回去吧!小孩!”胖大叔徽柔谦和地说道。
云天无色风萧索,入夜闻铃断肠声。如今已是夜值时分,凉飕飕的海风吹进我紧绷的裤管里,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我孑然一身,孤苦伶仃,举目无亲,无家可归,您让我往何处去!”一个孱弱的声音细碎地飘来。
但谁料胖大叔毫不理睬,挥一挥衣袖,作别天上的云彩离去了……
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依然感觉风起云涌,似乎被这个世界抛弃了!是啊!谁会怜悯没娘疼、没爹爱的孩子呢!
八点钟的钟鸣声骤至响起,自己心里还是空落落的,一天三顿食无下咽。身体就这样僵直地躺了下去,昏厥了。这是我记忆中第二次昏厥……
时光似乎被掩埋,生活的跫音似乎更加靠拢了,似像在梦境中有一泓清水注入我的身体,有一双宽大的手掌托起我尚未痊好的躯身,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但从未有过。我于迷离中醒了过来,却看到自己置于一处别样洞天的房间:一位穿着体面的俊靓少年不停地搅拌一碗羹汤,并小心翼翼地吩咐手下人去做什么事情,好像怕打扰谁休息似的……
由于下意识驱使自己对这里的一切保持联系似的,我并没有又昏睡过去,而是开始咕哝着:“这是母亲屠大小姐的味道!一定是的!”
“歆兆,你趁人不备时,立即将这封信交予上海莘庄冷老板处,说明他的女儿已经找到,请他立刻回个信,好让我将冷小姐送回去!”白衣少年不假思索地说道。
“咦,您怎么认定她就是冷大小姐呢?”歆兆疑惑不解地问道。
“你们要做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要送谁回去,说清楚!”我有气无力地说道。
白衣少年并无任何响应,而是下视一块十分精致的手表,煞有介事地出屋了……
“不行,这伙人绝对是人贩子!他们带我到这里来肯定不怀好意!母亲惊鸿照梦来,是她在护佑我吗?我要赶紧远离这里,去安全、没有人发现的地方去!”说罢我徐缓起身踱步至房门前,趁人不注意溜走了……
房门半掩着,翠碧的芭蕉蒲叶明晃晃地摇曳着,映照着窗扉分外荫浓。半个时辰闪过去了,只见那名名叫歆兆的管家小心翼翼地进了屋,他是来做什么呢?
“不好,冷大小姐不见出走了,这该如何是好!不行,得赶紧告知听澜,要不然莘庄冷老板怪罪下来,小少爷又要为难了!”歆兆见状疾想到。
“冷小姐,我可以进来吗?我带来了医生,你走至这里,还未进食,我十分担忧。你必须让医生诊治后,才能康愈,你觉得呢!”白衣少年少耸了耸肩膀说道。
“不好,是听澜!不行,让他知道冷大小姐消失不见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我家就自己一个独苗啊!”歆兆这样想道。
说罢,灵动多变的管家躺在床上,扮演起他们的冷大小姐来。“请进”歆兆忐忑不安地答道。
白衣少年与西洋医生探头探脑地进来,将门窗紧闭。他请医生坐下,挪步至床前,发现床里的人一直在发抖。感觉很不对劲,于是掀开一半被子,发现竟是自己的管家歆兆,不有怒火中烧:“怎么是你!成何体统!起来!冷小姐呢?”白衣少年很是尴尬地问道。
“冷……小姐,冷……小姐,我不清楚!”歆兆支支吾吾地说道。
“她离开多久了?”
“大概半个时辰!”
“还来得及!要赶紧找到!否则莘庄冷老板那里不好交待!冷老板才与我们开通了海货贸易,不能得罪他!”说罢四下找起我来。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没想到我竟能落到如此地步!天上的母亲绝对也在蹙眉惋叹!如今我该往何处去!”我默默坐下来静思道。
“吾心安处即是吾乡!”一幢白衣身影跃入我眼帘。
我惶然不知所措,认为此人居心不正,立即逃离了那里……
“我不会任由你摆布的,年纪轻轻,做得尽是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传出去不怕让你祖辈蒙羞!我劝你还是弃恶从善,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告辞!”说罢,我撒腿就跑。
只见我没有离开他的视线十步远,便被他的人包围起来,他们在竭力拦阻我的这次困兽之斗,我突然意识起来:这次将是一场凶险无比的鏖战!我的心顿时揪紧了……
“冷小姐,果然不是凡品,颇懂处世之道,令人着实佩服!在下绝无恶意,只不过莫冷两家世代交好,您如今在我们地界,我们必须保证您的安全,将您平安护送回家,令尊才能放心!请您留步!”
此时阳光燠热,干燥的海风迎面吹来,使我未复原的身体更加孱弱;听了这番话,我更加疑窦丛生,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先躲过他们的包围圈,然后相机行事。
“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我不是冷小姐,你们口中的冷小姐我不认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苦苦央求道。
“是在下吓到您了吗?在下不是有意为之的,请小姐海涵!听您的之前哀吟,可以看出您有困境没有解决,是吗?不妨告诉在下,在下愿意为您分忧解难,好吗?”
“少说甜言蜜语,你们男人都是一个德性,都是口是心非!”我丝毫不客气地说道。
“何以见得?”白衣少年斩钉截铁地问道。
“我没有必要告诉你,你也不会知道!”
白衣少年见状不停地靠近我,见我脸上有泪痕,便用布巾来擦拭我的泪珠,一言不语……
“你这是在做什么?我们未有过交集!”
“我从未见过像您这样漂亮的女孩,真是让我情窦初开!”白衣少年怦然心动地说道。
“假惺惺,你走开!”说罢,我用力推开他。
“小丫头片子,干什么呢?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什么身份,少爷金玉之体岂容你毁损!”一人说道。
“不得无礼!歆兆!”白衣少年说道。
“小姐,请!”
“不!”
“要不我送您回上海!”白衣少年柔情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