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走到了学校附近,情况便比方才又好了很多。
学校是这一带相当高的建筑了,而旁边挨着的便是报社茶楼一类,又临着海,比先前那一带少了许多市井气息,自然也清静了许多。严誓予喜欢清静。她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绕着偌大的学校转了许多圈才终于摸到了学校的正门——黑色的铁栏杆,穿插着铁丝一类盘成的优雅花纹,形似荆棘,盘旋着像是在跳华尔兹一般,不疾不徐而又游刃有余的散发魅力。柔美的浅粉白色蔷薇大团大团地凑在一起欲开未开,墨绿色的叶片层层叠叠有如巨大的羽翼覆盖在栅栏门上,为华丽而严肃的铁艺栅栏添了点温雅与暖意。
严誓予哪里见过这样的排面?站在校门口,她仰着头不由得看呆了。这还是她头一次这么直观的感受到建筑的艺术美。
几米远的地方,几个兰色衣衫的端庄少女小声议论着,袅袅婷婷踏着小步进了校门,黑色中跟小皮鞋滴答作响,眼神有意无意扫来,又迅速收回。
严誓予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又十分不满那几个女孩的神色,眼神有些不善的扎过去,心里气鼓鼓的斥责几句。
“净是娇养惯了的大小姐,徒有一脑子瞧不起人的没用傲气,有不见得有分毫教养。若非我脾气好,倒是要和你们好好理论理论,替你们爸妈挫挫你们的傲气——”心里想着,她又没事人一般的收了视线,大步跨进大门。
身后的几个女孩见了她带点刺的眼神,不由得有些着慌,也收了那些个指指点点。
学校里亦是素雅大气,一座一座的洋楼几乎看的她花了眼,走路都不由得有些飘飘然。
身侧一阵娇柔的嬉闹声擦过。
严誓予侧过头,几个衣着考究的妙龄少女说笑着路过。那个叫做“开司米”的外套,春天穿似乎是恰到好处的暖和啊。
这时她忽的想起自己一身长途跋涉后灰扑扑的旧衣服,有些许的不自在,神情也收敛了许多。
“是不是该寻个住处先?再置办些日用的东西……”严誓予暗自思忖着。
她已经多年没有与别人住在一起了,就算是出了比住宿舍多点的钱,她也不想与别人同住。
在四处打听学校的时候,她也顺带着打听到许多往外出租的住处和好打工的地方。
严誓予虽然不善交际又不会表达感情,但她本性是个温柔随和的女孩子,受到的教育也不允许她做没有礼貌的人。这样的她自然不会被讨厌。她靠着自己的人格魅力打听到了一些利于她落脚的消息。
办好了手续,她摸索着往住户密集的地方去,想看看有没有能租下的小地方。
越是远离学校,周围越是破败无生机,她越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和恐惧。
这里的衰败与北方老家是截然不同。
在“落后”而衰败的那里,人们的生活压力和心理恐惧来自越来越差的年成,来自彻彻底底的贫穷,来自一无是处的空寂。她活在那样的环境里,和周围的人一样相信着一切还有转机,正如自己还有机会活下去混一口气。
在“先进”而衰败的这里,天地都像是一滩搅不开的黏稠恶臭的污水。这里的人好像只是在被所谓“先进”的苦难折磨着,折磨的喘不上气。不论年龄,人们脸上也只有一条条被恶狠狠凿出的木然和呆滞。
好一个大城市,果真是有两副面孔。
彼方公子小姐觥筹交错华服美酒的自在穿梭,此处难民弱童挣扎求生喘息无力的生不如死。
不远处有嘶哑无力的哭声。
她看去,路对面架着一只大推车,车里似满满塞着什么。几个妇女离得远远的在看,不时发出抽泣声。
她穿过平坦的马路,向那只推车走去。
看清推车里东西的那一瞬间,她感到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冲上了头脑,使她两眼昏花头脑发胀的几乎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