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与魔物的战斗(1 / 2)

是夜,一钩弯月当空。月光如水银泻地,照亮时计塔的钟面,时针与分针重合在一起,如一长一短两柄利剑,分明指在八点整。一个人影从时计塔下方走过,即使在夜晚,那头耀眼的金发也是夺目异常。爱德华·冯·罗切斯特公爵结束了与众贵族们的晚宴后,穿过中庭,来到了城堡的深处。

爱德华依旧穿着那件黑色礼服,高高竖起的衣领在晚风的吹拂中微微偏向一侧。大概是酒喝多了么?明明就是冬夜,却并不怎么觉得冷呢。公爵的嘴唇划出优美的弧线,轻轻哼了一声。“比起那令人窒息的粘稠氛围,我倒更喜欢冷彻的寒冬气息哩。”

忽然,有一丝丝酒香,顺着冬夜的凛风飘进爱德华的鼻孔里。爱德华稍微加快了行走的速度,皮靴踩踏在石板路上发出的嗒嗒声变得急促了一些。

时计塔的后方连通着一条回廊,若顺着回廊内侧进入则是城堡的军械库。在回廊围成矩形空间内,一张石桌被安置在了中央,上边摆了一瓶不知道年份的酒,但就其香味判断,却是美酒无疑。两侧的石凳上各坐着一名男子,两人正端着玻璃酒杯,交谈着什么。

其中一人体型魁梧,有着一头蜂蜜色的短发。他双眼深邃,鼻子却有些歪斜,一道蜈蚣般的伤疤从左额蜿蜒至右侧嘴角。与这月下饮酒的气氛不搭调的倒是此人的衣着,他的双手都被铁质的手甲包裹着,身上套了一件纹有火焰雕纹的银色胸甲,两侧的肩甲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相比之下另一人显得随意得多,身披褐色的皮大衣,一头棕色的长发被扎成辫子悬在脑后,只是两鬓间稍显斑白。他浓眉大眼,鼻梁高挺,浓密的胡须纠结而下,想来年轻时也是个帅气的人。

“听见那脚步声了吗?麦克。”身着铠甲的魁梧男子如此说道。

坐在他正对面的,被称作麦克的人微微点头,道:“嗯,不会错的。一定是罗切斯特公爵,这种富有奇特韵律的脚步声是他独有的。”麦克一手拿起酒瓶,将自己身前的酒杯灌满,又道:“卡洛斯啊……我近来总有一种预感,像这种在晚上一起喝酒闲聊的日子,恐怕不会长了。”

爱德华踏进回廊,见了眼前景象不由感叹道:“有时候我倒还真羡慕你们两个,这么有情调的事在餐厅里和那些活力无限的贵族们可是做不来的。”

卡洛斯唰地站起身来,郑重地行了一礼,然后说道:“公爵阁下就别再调侃我们了,阁下您要处理和应付的事物实在太多,我们是远远及不上的。”麦克也站起行礼,他几乎将头深深埋在胸前,似乎不敢与爱德华的视线相接触。

爱德华叹了口气,走到麦克身前,淡淡道:“那件事情,就不用再自责了。那并不是你的错,如果让你将此事背负了五年之久,我一定会无比内疚的。”说罢他伸出右手,在麦克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毕竟连玛丽都不在了,更何况一匹马呢?”爱德华淡然说道,但一抹哀伤却浮现在在月光照不到的脸庞上。麦克忽地感到一阵心悸,玛丽·芬迪斯这个名字对于爱德华来说实在意味着太多了。相比于这位女子的逝去,爱德华的坐骑大概也就无关紧要了吧?

十多年前爱德华骑马杀敌的情形如今仍然深刻的印在麦克的脑海里,那匹骏马与爱德华一起见证了无数次的胜利。但在五年前,它却仿佛要追随玛丽一般,突然死去了。这让负责看管和照顾马匹的麦克悲痛难耐。他心里始终认为自己有愧于爱德华,于是便在这份愧疚感的折磨下度过了漫长的五年。

“哼……我说怎么最近老是冒出些不好的预感。大概是我自己把自己逼疯了吧。公爵阁下,您对我的过失既往不咎,属下感激不尽!”麦克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胸膛,微笑着说道,“现在艾尔西斯人已经不敢再对此地有任何非分之想了吧,阁下大概不用再上战场战斗了。”

见昔日的战友放下包袱,爱德华心中也深感欣慰,接着他却叹息道:“虽说我一直待在帝国的边境处,王都那帮闲得发臭的家伙们倒老爱往我这跑。要和这些人交流倒还真不如再去和艾尔西斯军打一场哩!”

“说到这个,兰斯洛特那家伙什么时候回来?快到庆典了呢。”卡洛斯站在一旁,右手抚摸着自己粗糙的下巴。身上的铠甲在月色下闪闪发亮。

爱德华将目光投向北边无垠的夜空,道:“大概年前就会回来。这几年来边防的压力小了不少,艾尔西斯现在应该不敢轻易出兵才是。”他又转过头来,以一种异样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卡洛斯。“卡洛斯,你近来没有荒废锻炼吧?”

卡洛斯一愣,随即笑道:“哈,阁下你还不知道我就这点爱好吗?我就算穿着这身铠甲绕城堡跑一圈也是脸不红气不喘啊!等兰斯洛特那小子回来,我一定会好好教育教育他做人的道理。”

“可惜啊,你的人生在地上。他的人生在马上,明明是不同世界的人,却还想着要将自己的人生观套到对方身上。这也许就是一名剑士的信仰吧?”不知何时麦克手中已经多了一个酒杯,他凝视着杯中摇晃着的红色液体,调笑道。

爱德华哈哈大笑,道:“反正你们两个是怎么也打不起来的吧。每次都是你要和兰斯洛特比剑,他就要你上马和他打。结果就是两个人一个不肯上马一个不肯下马,争执到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阁下请稍等,我去里边再拿一个酒杯出来。”说完麦克便朝回廊内侧的军械库走去。爱德华本人也难以理解,为什么军械库里会有酒杯这种东西,难道属下和主子是一副德行这话是真的么?

“小姐现在在干什么呢?”

“四处溜达吧?”大理石砌成的高耸钟楼上,黑曜石般漆黑冰冷的指针指着九点十五分。在城堡的外头,暮雪城东城区的一家名叫“星夜旅者”的小酒馆中,正上演着令人尴尬的戏码。

安薇娜和凯文两人此时正站着柜台前和酒馆老板对视着。木制柜台上摆着一枚闪亮的金币和一个亚麻布袋子,袋子的下部被撑得很大,里面似乎放了大量重物。一楼的食客们纷纷都看向柜台,饶有兴趣地关注着事情的发展。

“我说凯文,你难道没有一点零钱吗?一个铜币都没?”安薇娜气呼呼地朝凯文看去。

凯文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我还是从凛风谷里被捡出来的呢……身上怎么会有钱?倒是安薇娜你身上为什么不带些银币啊什么的呢?明明就是这里的常客,难道会不知道菜价吗?”

“我都说了是忘记了啊!可恶,这袋东西待会你自己背回去吧。我才拿不动呢。”安薇娜鼓着脸正要往大门走去,却听柜台后的中年男子说道:“要不下次来的时候再付钱吧?你们两个小孩子怎么看也拿不动这袋东西啊。”

凯文听到这话忽然松了一口气,虽然他觉得自己应该能拿得起这一袋子货币,但要扛着这种东西走在街上未免也太奇怪了,更别说是走进城堡里了。“是啊,下次准备好十银二十五铜来就行了嘛。”凯文笑道。谁知安薇娜毫不领情,她一口拒绝道:“不行!吃了饭不付钱这事我才不会做呢!”

凯文无奈地叹了口气,内心默默想着,这该说是小女孩的任性还是公爵小姐的坚持呢……那个大叔也是……坚持要找零钱给我们。反正到头来都是得自己来吃这个苦头吧。

正在凯文一筹莫展之际,一名独自一人坐在西面一张餐桌上的青年却走向台前来。青年身材匀称,一头深蓝色的中分长发垂至后背,身着一套与发色相配的蓝色猎装。“十银二十五铜对吧?”青年薄薄的嘴唇上下翕动,发出低沉的声音。

“嗯……是这么多。”凯文怔怔地看着青年,心想难道这个男人要帮自己付钱?真是太好了。

青年闭上双眼,将手在柜台上一模,凭空排出十枚银币和二十五枚铜币。酒馆老板顿时瞪大了双眼,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快将这一大袋找零收回去吧。钱我已经替他们付清了。”青年说完,拿起金币便朝安薇娜走去。

安薇娜见青年走来,下意识地将对方的外貌打量了一番,脸颊有些消瘦但不会让人觉得营养不良,双眼狭长,深蓝色的眼眸似乎深不见底。安薇娜感觉眼前这人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加上那凭空变出钱币的手法,更是有些可疑。她说道:“真是感谢你了,请告知姓名,以后定会把钱还你。”

青年将金币递给安薇娜,然后说道:“我叫莫雷罗斯。钱不用还我,就当是我向你们买一个消息吧。”

安薇娜和凯文俱是一惊,安薇娜谨慎地问道:“什么消息?”

“你们可曾见过一头蓝龙从此地飞过,知道他飞行的方向么?”青年的话令凯文浑身一颤,麦格拉斯那仿佛撕裂天际的飞行轨迹划过他的脑海。凯文喃喃道:“凛风谷……如果是那条裹着暴风雪的龙的话,我在凛风谷见过它!”酒馆里一下子炸开了锅,很多人都目见了两天前那条飞过暮雪城上空的巨大蓝龙。

“年轻人,你要找那条龙做什么?”一个男人问道。在他看来这无疑是自寻死路。

青年微微一笑,答道:“没什么,就是问问而已。”随后他推开酒馆的大门,迎着月光走了出去。安薇娜一皱眉头,也快步跟了出去,随后跟上的是一脸迷惑的凯文。

一踏出酒馆,冽冽寒风便迎面吹来,安薇娜的秀发随风飞舞。“等等!莫雷罗斯。”安薇娜叫住了往南区走去的蓝发青年。莫雷罗斯停下脚步,回头说道:“有什么事么?小姑娘。”

安薇娜紧紧盯着莫雷罗斯的侧脸,问道:“你是个炼金师吗?凭空制造出金属钱币这种事情,应该只有炼金师做的到吧!”

“并不是凭空造出钱,只是从其他地方挪来了而已。”莫雷罗斯淡然道,“所以我并不是炼金师。而且就算是炼金术,也不可能在没有材料的情况下变出钱来。”青年深邃的眼眸中映出安薇娜娇小的身影,一层淡紫色微光在她身上忽隐忽现。莫雷罗斯轻轻哼了一声,笑道:“再见啦,年轻的小法师!”

看着对方远去的身影,凯文不由喊道:“那条龙很危险!”莫雷罗斯没有减慢速度,只是高高举起右手做了个手势。微弱的道谢声忽地在凯文耳畔响起,再一看,莫雷罗斯已经消失在远处点缀以阑珊灯火的无尽黑暗中了。

那家伙脸上是什么表情呢?大概是很随意地在笑着吧。凯文如是想着。

夜里的寒风肆意地呼啸着,吹得酒馆门前的木制招牌哐哐作响。凯文察觉一阵冷风从领口钻入衣内,不由缩了缩身子。“回去吧,安薇娜。不知道公爵阁下会不会骂人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