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北渚和任清疑惑地对视一眼,任清疑惑地问道:“小哥,能问一下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规定吗?我们上月来还没这规定。”
士兵似乎被问多了,不耐烦道:“让你牵来就牵来,哪那么多废话。”
这下两人心中的疑问更大,但是同时也对之前的猜测更加肯定了,湖广一定要有大事发生,感觉这一切都显得不寻常。
交了银子,将马拴在临时支起的,姑且可以算作马棚的地方,任清一只手牢牢牵着白昕,凑到楚北渚耳边轻声道:“刚刚有人说,今年万寿节,圣上没有让齐王进京贺寿。”
万寿节之时,楚北渚仍在宫中,但他对于哪些藩王进京贺寿甚至没有关注过,因此任清这样提起,他恍惚间也记不清楚。
齐王盛允季作为盛衡的亲叔叔,在先帝登基前就已经来到武昌的封地,先帝在位仅不到两年就病逝,当时盛衡就没有允许齐王进京奔丧。
而在盛衡在位前九年,每年万寿节,齐王会进京为盛衡祝寿,只有今年,盛衡没有准齐王进京贺寿的折子,齐王也没能离开封地。
因为这件事,天下人似乎都在说,圣上要开始削藩了,齐王作为藩王中势力最大,封地最富庶的一位,理应首当其冲。
这样看,似乎齐王想要谋反就可以理解,但是楚北渚和任清心中却清楚的很,盛衡并非想要削藩,或者说至少现下没有这个想法。
盛衡营造出想要削藩的假象,一切都是为立皇太弟铺路。
若是现在贸贸然提出册封皇太弟,朝中大臣定是一片反对,从古至今都不见有皇帝年纪轻轻时就册立皇太弟,而盛衡一人再强势,也不能敌过满朝文武,因此他需要想办法将这个压力转移出去。
显然,藩王就成了很好的选择。
因此难以说清究竟是盛衡有意逼反齐王,还是假意削藩成了压垮齐王的最后一根稻草,或许是在削藩的趋势前惶惶不安,或者是被手下哪个谋士撺掇,让他一时昏头做出这样的决定。
现在武昌城里人声鼎沸,今日是每月一次的大集,人们南来北往,毫不知情地过着日子。但是楚北渚却仿佛感受到了空气中的剑拔弩张。
白昕对这些暗流涌动毫不知情,一头扎入集市中,发挥了熊孩子的本性,这个摸摸那个碰碰。而任清也像一个熊家长一样,白昕说要什么就买什么。
集市上许多吃的,白昕每个都要尝尝,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任清又忙着照顾白昕,最后这些食物都塞给了楚北渚。
楚北渚感觉,自己拼着命从皇城逃回青涯山的路上都没有这么狼狈。现在他右手握着一根纸包的桥头排骨,手指间夹着一小包牛乳鲍螺,小指上还挂着细线捆着的半只叫花鸡。
再看左手,倒是没有那么多东西了,但是举着一块微化的冰糕,冰糕慢慢融化流到了楚北渚的手上,他脸上带着一点嫌弃,不知道要不要把融化的液体舔掉。
楚北渚很惊讶,他竟然不讨厌这种喧哗,尽管他已经被踩了十多脚,挤了无数下,甚至呼吸之间都是汗水和食物的味道,但他觉得这样的空气,每呼吸一下都是奢侈的。他同时又觉得惶恐,因为他怕经历过这样的繁华和愉悦,他从此再也不能忍受寂寞和黑暗。
任清很良心地还记得楚北渚的存在,时不时回头看看楚北渚是否还跟在后面,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调皮的孩子。到后来楚北渚已经被他看的无奈了,嘟囔了一句:“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集市的喧闹掩盖了楚北渚的声音,任清提高了声音,对着他的方向喊:“你说什么?”
楚北渚本来没有要说话,但是在这种气氛的感染下,竟也提高了声音:“我说,我又不是三岁。”
任清这回听清了,朝他喊回来:“你不是三岁,你八岁。”
这一刻,任清的脸上神采飞扬。楚北渚没见过这样的任清,他认识的任清永远是沉重的,背负着巨大的悲伤,只有在白昕面前才会稍稍放松。但这一刻,两个人仿佛都回到了像白昕一样大的年纪,放下了一切压力,和普通百姓一样,在柴米油盐中享乐。
然而,任清的笑容却慢慢凝固在脸上,脸上的血色突然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