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思空好歹是个翰林,天下读书人第一神往的殿堂、未来可期的大学士、朝廷重臣,却对着杨畏期这个叛军军师恭恭敬敬地来了一句:“哎呀,在下等待先生多日了。”
杨畏期对燕思空的态度很是受用,反倒端起了架子,往太师椅上一座:“燕大人这几日住得可还习惯?有不便之处,尽管与我说。”
“这驿馆有檐有墙,怎地都比行军帐舒服,哪还有什么不便之处。”
俩人相视一笑。
杨畏期道:“燕大人此行,赵将军怕是寄予厚望了。”
“正是,尽管梁大人来使时,彼此间有些误会,但赵将军依旧希望能与鲍将军和谈。”燕思空语重心长地说道,“打仗嘛,要死人的,止戈为武,哈哈。”
“燕大人言之有理啊,只是,我家主公就招安之事,曾经反复过一次……”杨畏期观察着燕思空的表情,“我们底下那么多张嘴要吃饭,实属被逼无奈啊。”
“在下理解。”
“陛下皇恩浩荡,还愿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与主公感激涕零,若陛下就地封侯,予我们一方安居乐业的土地,谁想造反啊。”
燕思空心里骂这逆贼好不要脸,想要封地封侯,真是狮子大开口,表面上却笑道:“在下以为,这不是问题,陛下现在更焦心梁王谋反,只要鲍将军和先生愿为陛下效力,共讨梁王,介时为朝廷立下大功,封赏自然不在话下。”
杨畏期避重就轻道,“梁王镇守荆州,把持水路要塞,手下已有三万精兵,易守难攻啊。”
“正因如此,才更需先生助力啊。”燕思空低声道,“先生才学过人,绝非池中之物,难道想将自己埋没在这区区夔州?”
杨畏期眯起了眼睛:“我本布衣,如今能为苦难乡亲搏条出路,已求不负活这一遭,何敢言埋没。”
“先生此言差矣,无论是梁王还是鲍将军,先生当真相信他们能称王称帝吗?先生寒窗苦读数十年,若真的心系百姓,当知这求志达道之路,不能绕过堂堂正正的仕途,这才是不负苍生不负己啊。”
“仕途,呵呵。”杨畏期冷笑两声,“在下才疏学浅,屡试不中,恐怕是没有那‘求志达道’的本事。”
“先生此言又差矣。”燕思空一脸真诚地说道,“科举之弊,在于独尊孔孟、八股取士,束缚了很多真正有思有识、学问广博的才子,在下当年为了中举,狠钻八股,若不是年纪尚轻,时刻醒己,怕是早晚也变成那些腐儒。先生之才学,哪里都不逊色于我们,若先生以功名妄自菲薄,在下绝无法苟同。”
杨畏期眼里跳动着几分得色,但面上还要极力掩饰,这一番话,显然说到他心尖尖儿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