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家兄弟的三封信,写得可谓言辞恳切,从当初麾下铁棍将蒋英得罪罗家的家将,被人一刀砍断铁棍,再来砍了脑袋说起,到伍安福之死,兄弟二人原打算报仇,结果却被罗家父子三人算计了,按了个投敌的罪名,无奈之下,被困突厥……种种不堪往事,一一陈述,确实是事实阐述,要多详细有多详细,没有半分虚假,要知道靠山王杨林可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万一添油加醋,让他看出破绽,别指望他信他们了,这可是他们兄弟俩唯一的救命稻草。
也正因为这样,倒是让看信的杨林把一切都串了起来。
先是能砍断铁棍的大刀,让他想到了小树林中削马腿和破他一字长蛇阵的蒙面小子,再是伍安福之死,起因正是伍安福调戏了罗艺的内侄秦琼的旧识,秦琼曾被发配北平府一事,杨林是清楚的,正因为清楚得很,这会儿恍然大悟,原来那乱臣贼子秦琼竟是和罗家有这等渊源,再想到小树林中救人少年的身形,以前是从未往那方面想过,如今想来,竟是和那罗成有八、九分相似!
想到这里,杨林哪还坐得住,这北平府,还有那罗家少年和瓦岗寨那群响马是一伙的!
思及自己还曾与之比武,竟然丝毫没发现异样,心里呕得要死,敌人明明就在眼前,他竟然还欣赏万分,想着收那人为义子,他杨林何时这般糊涂了?竟眼拙如斯!杨林是越想心下越不平,这不,一口气没上来,生生吐出口血来,感慨了一句后便昏迷过去了。
等到他再度醒来,已经是三天后了。
大夫给的说法是旧疾未愈,又添心病,得好好静养才是。
他这会儿哪来的心情静养,想到他大隋天子身边竟然养着这么一头狼,吓都吓出一身冷汗,还静养?
这不,杨林一醒,便闹着要亲自前往山西太原知会杨广,是什么人都拦不住。
可杨林的年纪毕竟在那了,身体哪受得了他这般折腾,才刚坐起身,什么都还没做,就一阵头晕眼花,连路都看不清了,百般无奈之下,杨林只得口述,命人替他书写奏折,盖上他的王印,命八百里快马送去太原,送信之人离开前,他千叮嘱万叮嘱,必要将奏折交到杨广手上才是,怕晋阳宫那边质疑来人身份,他还特地嘱意自己的十太保亲自送信。
这头,驿馆的房间里传来一阵气急败坏的声音:“父亲,你怎么可以让罗成代替我出战!”
宇文化及睥睨病床上的人,轻描淡写道:“他这不是赢了么?也替你保住了天下第一的招牌。”
“李元霸天生神力,万一比试中发生什么意外,罗成必死无疑。这天下第一的招牌,我根本不在乎。”宇文成都说得又快又急,冷不丁咳嗽起来,原本就没好的身子因为咳嗽,蜷缩成一团,方才脸色苍白得让人心疼,这会儿更因为咳嗽得厉害,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红潮。
宇文化及见儿子这样,也顾不得与他争论了,叹了口气,坐在他窗前,伸手替他顺了顺气道:“为父还不是为了你着想?当时你晕倒了,看皇上那意思,又是站在李元霸那边的。你要真是被摘了牌子,指不定心里怎么难过。”
宇文成都好不容易压下喉间的腥甜,喘着粗气,艰难道:“父亲,难道我在你心目中就这般拿不起放不下?不过是块小小的牌子,还累得旁人为我受伤。父亲,你以后不要再为我担忧了,我的事我自己晓得。”
宇文化及一听这话,面上一寒道:“旁人?你是舍不得罗成替你担忧吧?再说了,我不管你,谁管你?你还真死心眼的一心效忠杨广?他配么。”
宇文成都听这话,瞳孔微缩,定定地看向自己老爹:“父亲,你什么意思?”
宇文化及看他那模样,就知道他心底还没放弃忠君的念头,未免夜长梦多,终是没有将自己的打算说出,便换了个话题道:“不说这些了。以往我对罗成有偏见,没想到这回他真能为了你去挡李元霸。”
果然,涉及罗成,宇文成都确实不再追问方才那句话的意思了,掀开被子,就要起身。
“成都,你这是做什么?”
“我去看看他。”虽然从父亲口中得知罗成并无大碍,只有李元霸等人挨打的份,可还是放心不下,至少醉酒是真的,更何况体力消耗那么多。
宇文化及恨铁不成钢,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为自己考虑的儿子:“人家半点伤没受,不过就是醉酒昏迷,让人抬进了屋子,倒是你,大夫说你这是内伤,可得好好养着。”
宇文化及说话的空当,宇文成都已经径自披上了长袍,站起了身,脚步往外移去,那架势你就是不同意,我也得去。
宇文化及无奈,叹了口气道:“好好好,你想去探望他,你等着,好歹我叫两个人搀扶着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