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把今晚也当成一种训练,我的特训。”李之森露出讳莫如深的笑容。
这些天的相处,何翩然已经完全信任他的安排,这种信任来自于他让她提高的心悦诚服,很难动摇。晚上的时候,按照李之森的要求,何翩然穿了比较正式的衣服,等车停下,五彩斑斓的霓虹打在车窗上,绚烂色彩跳动着组成迷幻图画,她看见一个巨大的剧院建筑,盛装男女进进出出。
“《剧院魅影》你听过吗?”两个人走下车时,李之森柔声问道。
“听说过,”何翩然点头,“世界四大音乐剧之一,很多选手都表演过它的配乐,比较有名的是……”
“忘掉这些,”李之森拉起她的手臂挎在自己胳膊上,“今天只做一次观众。”
大剧院爆满,何翩然和李之森的位置很不错,音乐剧拉开帷幕。
散场结束后,何翩然似乎有点领会到李之森的意思,然而她又不是很明白,于是返回学校的车上,她又发挥不耻下问的精神,“李教练,你是希望我增加艺术的素养吗?”
李之森笑着摇摇头,“我是看你训练太累带你放松一下。”
看着何翩然几乎就要生气却还是苦苦忍耐的表情,李之森心情大好,也不再逗她,“当年我参加奥运会前为了放松去听音乐会,我还记得第二天就是女单比赛,后天才是我的比赛,可我在音乐会现场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你猜猜是谁?”
“伊维特·兰波?”这一批里能和李之森一起参加过奥运会的女选手只有那么两三个,何翩然凭感觉回答。
“没错,当时她也就只有你这么大,还是个小姑娘。”李之森把车停下,窗外是德拉瓦河畔宁谧幽暗的夜色,“下来走走。”
被这个故事吸引,何翩然没有犹豫便下了车。
和李之森并排走在河岸边,他娓娓道来讲述起曾经的往事,“我还记得那天乐团演奏了拉威尔的《波莱罗舞曲》,因为指挥是我朋友,散场后我没有急着走去和他打招呼,可是却在后台又看见了伊维特,当时她正在和我朋友理论,说他玷污了法国大师的名作。”
“她真这么直接?”何翩然觉得这是完全无法想象的事。
“是的,她明确指出我朋友在指挥时有哪几处失误,使得歌曲部分旋律速度受到影响,我现在还记得她口中冒出的那些专业术语,和义正言辞的神态与笃定自信的目光。翩然,你的对手真的很强大,可你在上场前就已经输给了她。”李之森淡淡地说,“我并不是在说乐感或者别的技巧,我说的是心,伊维特就有一颗艺术家的心。”
临近五月,晚风微凉,何翩然心底更是冷风阵阵,她低下头,心底并不赞同李之森的话,就像当年一样,她坚信自己从各个方面都不会输给任何人。
可既然他认为她不行,又为什么费尽心力倾囊相授,到最后再否定她的努力?
“而这恰恰是没有的东西,”李之森仿佛没注意到她的隐忍,径自说下去,“你或许足够勤奋又有天赋,但并不具备真正心灵上的力量,这种东西是后天无法训练的,我在伊维特和夏天甚至九原千代身上都看到过这种感觉,唯独你没有,伊维特奥运赛季就会退役,而剩下的两个人将一直与你竞争。其实,花样滑冰不仅仅是一项运动,选手也不止是单纯的运动员,你欠缺的东西太多,一次领奖台甚至一次冠军都不代表什么,你只能……”
“不是这样的。”何翩然突然抬头打断滔滔不绝的李之森,“我不相信你的话。”
她说得平静,尾音却已经因为愤怒轻轻颤抖,眼神也凌厉得与平常判若两人,何翩然静静盯着李之森,慢慢握起拳头,一字一顿说道:“对于运动员,我们有不同的定义,我认为自己称职,而你认为我不足,但这并不代表你说的是对的,我相信自己有能力也肯为这份能力和热爱付出一切,即使是你也不能否认我的努力,只因为你自己的判断就断言我没有机会,我会证明你是错的,不,是再一次证明。”
何翩然性格内敛温和,甚至对于花滑本身的热爱和执着她也一直埋藏在心底,从没刻意表露过,可这次,她激烈刚直得甚至出乎自己意料,根本没犹豫便脱口而出。
最重要的是,说完她也没有后悔。
何翩然本以为李之森会生气,会拂袖而去,她平静的等着直言不讳的代价,却只等来一阵轻松的笑声。
紧接着,两只有力的手搭在她的肩上。
“没错,只有这个时候你才会显示出你是个真正配得上冠军的运动员,你从不展示你的自尊和骄傲,把对胜利的渴望埋在心底只用行动表示,但这不足够,花滑是一种表现的运动,要让裁判感觉到,也要让观众感觉到,要让他们明白你相信自己是冠军,这样他们也会相信,眼前的你就是他们心中的冠军!”
李之森用力捏紧何翩然的肩,他的阴影将她覆盖住,每一个字都敲击在她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