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仁霖单手叉腰喘了喘,他鬓染霜华,眼尾细纹密布,渐渐发福,昔日风流英俊的探花郎已老去。
半晌
“你回京述职,并无紧急公务,连聊一会儿的时间都没有吗?”周仁霖无奈抱怨,态度软化。他仔细打量多年未见的庶子,满意于对方勤恳上进、政绩斐然,难掩欣慰骄傲——尤其对比至今一事无成的嫡子时。
容佑棠别开脸,冷淡催促:“周大人,请勿强人所难,说吧,你蛮横拦路是何意?”
“咳咳。”周仁霖抬袖掩着,清了清嗓子,威严说:“你在外三年受苦了,政绩尚可,但切勿骄躁,应时刻谦虚自省。听说,与你一同回京的那两个武官已经受到封赏,那你呢?陛下可有旨意?”
容佑棠皱眉,十分不解,困惑问:“我什么?”
“别装傻!”
周仁霖佯怒,开门见山问:“你把喜州治理得不错,任地蒸蒸日上,连跟随的属下都有封赏,你怎会没有?”
容佑棠摇摇头,不可思议地笑了笑,诧异道:“您这话真奇了!陛下的心思,臣子岂能公然议论揣测?封赏与否,全凭陛下圣明裁断,朝廷命官只需尽忠职守即可,邀功请赏像什么话?”
“话虽如此,但依陛下平素性情,他多少会嘉奖你的。”
容佑棠挑眉,反感道:“我年轻无知,却幸得陛下委以重任,已经心满意足,时刻铭记浩荡隆恩,誓死效忠朝廷,从未肖想其它。”
“哎,人往高处走,你我父子之间,且说无妨。”周仁霖凑近了,作苦口婆心状,耳语劝导:“明棠,如今朝局复杂莫测,波谲云诡,那几位主争红了眼睛,将来不知会酿成什么祸。坦白说,虽然喜州清苦,可为父希望你尽快返回地方,继续当知府,扎扎实实沉淀几年,认真修习为官处事之道,待尘埃落定后,你再设法回京,那时才稳当。”
云里雾里的,你什么意思?
容佑棠全程戒备,频频扫视四周,直言表示:“我奉旨回京述职,是走是留,并无选择余地,只能听从朝廷命令。”
东拉西扯铺垫至今,周仁霖终于说出真实来意,叹道:“据悉,陛下似乎有意让你留京。”
“哦?我倒是没听说。”容佑棠收回观察巷口动静的视线,泰然自若。
“你这孩子,又装傻!”
巷子里刮过一阵凛冽寒风,卷得青石板上的积雪打旋儿,寒意刺骨。周仁霖搓搓手掌,冻得嘴唇发白,笃定说:“连我都能知道的消息,庆王势必更加清楚,莫非他没告诉你?”
容佑棠心念一动,蓦然醒悟,暗忖:哦,他八成替人当说客来了。
“唉,俗话说‘上阵父子兵’,我却没那福气,生了你这任性的孩子,天生反叛,处处与长辈对着干!”周仁霖扼腕痛惜,想了想,殷切地叮嘱:“明棠,父亲不可能害你。记着,假如陛下留你在京,无论如何,切记一定推了!你留京百害而无一利,须知国丈病逝、广平王奉旨奔丧,顺便贺万寿节,至少年后才会之国——到时一山三虎,搏命相争,你便成了庆王最大的软肋,必定遭殃啊。”
庆王殿下……
容佑棠面色不改,神态沉静。
“倘若你们果真情投意合,忍心看他争储落败、郁郁寡欢甚至丧命吗?”周仁霖加了把劲儿,继续游说:“为父所言句句属实,明棠,你一贯聪敏,必能想通,非常时期,水火之局,宁少一事不多一事。皇后孝期已完,庆王年届而立未娶妻,于皇室中着实罕见,正处于风口浪尖,假如你留京,天天往庆王府跑,难免招致流言蜚语,何必呢?”
不得不说,生父提的都是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