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皇子刚张口想否认并解释,却突然闭紧嘴巴,自认为被鬼迷了心窍,鬼使神差地默认了,藏在宽大袍袖下的手使劲握拳,骨节泛白。
“朕问你,祥儿病得厉害吗?他是不是水土不服啊?”承天帝有气无力地追问。
那梦寐以求的宝座,九五至尊之位……自皇后病逝以来,大皇子狠狠扬眉吐气,万分亢奋,夜不能寐。此刻他心神大乱,底气严重不足,脱口恭维道:“父皇英明,您果然料事如神。”
“唉。传、传旨督促随行御医,令其好生伺候着,广南州潮湿闷热,泽祥水土不服也难免,那你侄儿们呢?皇孙还好么?”承天帝自说自话,咳嗽一阵喘息一阵,絮絮叨叨。
开头撒了一个谎,往后便需要绞尽脑汁地圆谎。
大皇子硬着头皮答:“您放心,侄儿侄女们无恙,并未传来水土不服的消息。”
“好,那就好。”承天帝欣慰颔首,状似略清醒了些,谆谆叮嘱:“朕得休养一阵子,朝务你负责管理。皇儿,切记,遇事要多向元老大臣请教,他们理事经验丰富,假如你们实在拿不定主意,再、再来禀报朕,明白吗?”
大皇子低头,避开父亲的眼神,恭谨答:“儿臣记住了。”
“嗯,好,好。”承天帝嘴唇苍白,半张着嘴,忽然剧烈咳嗽,咳得眼尾泛泪脸色铁青,两眼发直,吓得在场所有人心惊胆战,惶恐呼喊“速传御医”。
李德英跪倒,膝行至龙床前,颤声大喊:“陛下?陛下您这是怎么啦?别吓唬老奴啊!”
大皇子的心突突狂跳,几乎喘不上气,睁大眼睛紧张旁观,手足无措。
幸好,御医们在偏殿日夜待命,一声令下便背着医箱火速赶到,围在龙床前,七手八脚地实施救治。
“动作快点儿!”
大皇子厉声喝令:“你们赶紧设法,倘若陛下有个差池,本殿下唯太医院是问!”
“是。”
“殿下请放心,老朽一定竭尽全力。”御医战战兢兢答。
“李公公?”大皇子站直了,退避龙床一丈远。
“老奴在。”李德英焦头烂额,哪怕高居内廷总管之位,他也只是太监,无权忤逆皇子,忙躬身小跑靠近,余光频频朝龙床飘,很担忧承天帝。
大皇子慢条斯理抻了抻袍袖,威严吩咐:“本殿下得赶去御书房处理朝务,陛下这儿你仔细伺候着,绝不能有丝毫疏忽。”
“是。”
“陛下需要静养,倘若有谁来探望,你机灵点儿,适当挡一挡,别总让老人家劳心费神。”大皇子又道。
“老奴明白。”
“你忙去吧。”大皇子下巴一侧,昂首挺胸,抬脚走了。
半个时辰后
精致的三脚青玉熏炉内龙涎香袅袅,一室静悄悄。
承天帝仍仰躺,眼神却恢复清明睿智,冷冷说:“瞧见没?朕或许太长寿了,成了讨人嫌的老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