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宏义愤填膺,斩钉截铁道:“千真万确!”
“呵呵。”赵泽宁玩味地冷笑,目送神采飞扬的容佑棠疾步快走,消失在街尽头熙攘人群中。
“八殿下有所不知,草民家里暗中已闹得翻天了。”周明宏喝了不少酒,困兽一般气咻咻,胸膛剧烈起伏,愤慨至极,苦闷说:“家父母与兄长、姐姐,俱已知悉,却瞒着我!幸亏他们在书房争吵的时候,被我偶然听见了,否则还不知被蒙在鼓里多久!”
“可惜呀,消息虽然是好消息,但为时已晚。”赵泽宁惋惜地摇头,负手踱步返回桌边,伸手欲拿酒壶——
“我来我来!”周明宏急忙抢过酒壶,殷勤为对方倒了杯酒,恭敬劝:“您请慢用。”
赵泽宁端起酒杯,漫不经心地嗅了嗅,摇晃把玩,啧啧称奇,难以置信地质疑:“容佑棠竟然是你的庶兄?他是周家庶子?”
“我知道此事非常匪夷所思,可真相就是如此。”
周明宏仰脖自饮一杯,脸红脖子粗,口鼻喷酒气,抬袖一抹嘴,焦躁地诉苦:“别说您了,我当时听见也吓一跳!但家人因为他大吵大闹,错不了的。哼,小妾养的上不得台面的庶子,寡廉鲜耻,以色侍人,靠攀附庆王考中状元,还幸运被点了钦差,立下一功,眼见着入了翰林、又入了户部,竟硬生生压过我们兄弟俩!呸,他算什么东西?卖屁眼的下流玩意儿。”
你是眼红嫉妒得要疯了吧?
赵泽宁嘴角浮现一抹笑,鄙夷不屑,天生的眉压眼,无端显出几分阴沉来,冷静问:“你们究竟有何证据?真不是本殿下多疑,外人看着你们哥仨可丁点儿不像,容佑棠跟令尊更是无半分相似,至于那死了的容姨娘,谁知道她长什么模样?”
“嗨,问题正出在此处!”
周明宏一拍大腿,喝两口酒,抬袖抹嘴,唾沫星子横飞,大倒苦水,醉醺醺说:“我和哥哥姐姐不是痴儿傻子,早在去年就认识容佑棠了,可因为三四年没见面,他长开了、跟小时候完全不同了!模样既不随父亲、也不随容姨娘,而是随他外祖那边!否则我们岂能一无所察?”
“天下竟有如此奇闻!”赵泽宁失笑摇头,叹道:“本殿下委实大开眼界。”
自从知晓真相后,周明宏惊怒烦躁屈辱交加,满腔愤懑,郁郁不平,大受震撼,根本无法接受。他仰脖,借酒浇愁,咬牙道:“承蒙八殿下赏识,草民断无隐瞒的道理。只是您说得对,此消息已没有价值了——呵,只有家父还在做白日梦,妄想认回那翻脸不认人的忤逆东西!”
“令尊想认回庶子?难喽。”
赵泽宁举杯放到唇边,酒沾唇一圈,慢慢抿了,眉眼间总带三分抑郁,淡淡道:“此消息若早些得知,尚可以利用一二,但容佑棠现已是新科状元,刚破案立了一功,他的身份伪装得不错,大可自圆其说,只要他打死不承认,你们能奈他何?造谣周家庶子蹊跷死而复活吗?”
“哎,数月前放榜已大闹一场,家父母一怒之下,赌气顺了他的意、把他称作现任工部郎中容正清的侄儿!如今怎么反口呢?”周明宏状似痛心疾首,却掩不住地显露窃喜之色。
因成长的环境,赵泽宁工于心计,极擅察言观色,他闲闲笑道:“容佑棠千方百计执意摆脱周家,一副誓死不回头的架势。不过,令堂及你哥俩恐怕也不希望认回他吧?”
到时,流浪在外备受冷落的庶子反而比金娇玉贵的嫡子加倍出息,主母和嫡子岂不颜面无光?
“我、我无所谓!”
周明宏嘴硬地梗着脖子,悻悻然,讥讽道:“他有什么好的?下作无耻的男宠,靠皮肉换取前程,没得玷污我周家门楣!家父年老昏聩,目光短浅,您说他是怎么想的?容佑棠摆明了翅膀长硬,拼命攀高枝儿,他还上赶着充慈父,简直自取其辱!”
赵泽宁探头,歪着脑袋,屈指弹了弹酒杯,半晌才抿一小口,垂眸沉思,皮肤白得刺眼,唇色偏淡,身穿绫绸长袍,金镶玉束发带,明明正当年少,周身却透出一股子恹恹的死气。
他眯着眼睛,眉毛压低,眼珠子斜斜瞥视,冷漠轻慢,说不出的怪异感,只是周明宏喝得八成醉,兀自喋喋不休,并未留心观察。
“原来周大人急欲认回庶子啊?”赵泽宁嗤笑问。
“可不嘛!”
周明宏醉得昏头,懊恼拍桌,竹筒倒豆子般,恨铁不成钢道:“您想想,那怎么可能?明棠、哦不,容佑棠恨毒了我们,几次三番下死手报复!据查,我姐的嫁妆铺子、我的学业、我哥的仕途——他统统不放过,疯狂复仇,害惨了我们了!呜呜呜,我被他害得变成笑话,亲朋好友都疏远了。”周明宏悲从中来,呜咽悲泣。
“他为何疯狂报复?总该有些原因吧?”赵泽宁好整以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