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好的。”禁卫收敛了调查顺利的兴奋之情,双手捧起木匣,谨慎将物证带去临时库房。
而后,两名钦差继续写奏折,有一句没一句和闲得发慌的宋慎胡侃。
宋慎端着个碟子,糕点干果不停往嘴里塞,吧嗒吧唧,溜溜达达,将书房内外逛了个遍,旁若无人,嬉笑怒骂随心所欲。
“无耻贪官!”
宋慎抬脚一踹古朴大气的楠木圈椅,紧接着舒舒服服窝了进去,百无聊赖,悠闲抖二郎腿,一边剥栗子吃、一边骂:“明明是大穷省的知府,却过得如此奢靡享乐,怪不得世人都想做官呢,‘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我也想做官,可惜没有门路。哎,齐将军、容大人,你俩能否为在下引荐引荐?”
齐志阳正绞尽脑汁斟酌上奏措辞,闻言抬头,严肃地规劝:“前车之覆,后车之鉴。若是奔着贪污而去,齐某劝你还是罢了吧,游党很可能被抄家斩首的。”
“你想做官啊?”容佑棠奋笔疾书,慢条斯理道:“倒也不难。入仕就几种途径,要么科举、要么武举、要么捐官——但一般人都得熬资历,短则数年,长则半辈子。其实你如今进了北营,只要踏实勤恳,多表现多立功,也可以慢慢升上去的。”
齐志阳有感而发:“成事皆不易。从文的要寒窗十年,下场应考,过五关斩六将;行伍的要闻鸡起舞,奋勇拼杀,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啧,忒麻烦!我还是不做官了。”宋慎浑身抖了抖,“呸”地吐掉一个果核。
如此甚好!齐志阳悄悄吁了口气,由衷的喜悦,为自己劝退一个可能的贪官而倍感欣慰。
“咯吱咯吱”、“吧嗒吧嗒”,宋慎又是晃椅子,又是吧唧嘴,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弄出无数动静,烦不胜烦。
容齐二人心无旁骛写奏折,准备加急送出,急等承天帝的旨意,无暇招待客人。
足足一个多时辰后,容佑棠搁笔,揉揉手腕,仔细审查密密麻麻一指厚的奏折内容;齐志阳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丢掉狼毫笔,用力甩胳膊,嘀咕道:“许久没一口气写这么多字了,累得手酸。”
“齐兄请看,不知小弟写的可妥当?”容佑棠把奏折递过去。
“你也瞧瞧我的,重点看有无失礼不妥的言辞。”齐志阳接过同伴的奏折,一翻开,工整隽逸的漂亮馆阁体扑面而来,登时心悦诚服,赞道:“不愧是状元!唉,我少时投军,只开蒙那几年跟着夫子学了学,幸而家慈管得严,才侥幸没变成睁眼瞎子。”
“齐兄过谦了。”容佑棠笑道:“你的字迹刚健爽利,一如其人,小弟羡慕得很。”
齐志阳愉悦笑起来:“你小子就是会说话!”
此时已是亥时中,夜深人静,园子里风吹花叶婆娑作响。
宋慎窝在圈椅里,抱着果碟,心神不宁,赌气一般,故意折腾半天,可惜未能如愿激怒两个钦差。他闭上眼睛,聆听窗外的花叶婆娑声,恍恍惚惚睡着了。
睡梦里,他回到了故乡的师门山上:
夕阳西下,暮色四起,倦鸟归巢雏鸟欢呼,山腰升起袅袅炊烟。
南玄武门隐在滇南深山,遮天蔽日的密林严严实实挡住阳光,风光秀美绝伦,又透着无数险峻危险。
“嘿!”
“哟呵,哈哈哈~”幼时的宋慎精力旺盛,淘气非常,他抓住一根粗大藤蔓,哧溜一下,从这棵树荡到另一棵树,毫无停顿地再荡到下一棵,极喜欢短暂飞翔的快感。
“猴儿?猴儿?”炊烟升起处传来师父洪亮的呼唤。
“哎!”小宋慎打着赤膊,上衣早不知丢哪儿去了。
“回来吃饭了!”师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