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看不过眼,以眼神督促七弟端正坐直,语调平平道:“此乃御宴,他们中绝大多数会保守求稳,十五人不定如何凑齐。”
民间戏文中所说的“某某才子/将军在御前大放光彩”,完全不现实——皇帝在场,谁敢竭力展现自我、争光夺彩?不要命了么?重大场合中,唯一的、绝对的瞩目人物,永远只能是皇帝。
因此,自古臣子争宠,皆是在逢君所好,想方设法迎合奉承皇帝。
“哎,害羞什么?上呗,崭露头角,就是要积极表现嘛。”赵泽武恹恹地嘟囔,全无精气神,他遥望一眼对坐的容佑棠,慨叹道:“嗨,真是出人意料啊……”
一直安静的赵泽宁忍不住扭头,好奇问:“七哥,什么东西出人意料?”
老八崽子!
赵泽武被迫与最讨厌的兄弟同桌,怄得不行,嫌恶厌烦,只当身边没人,故意不理睬。
“七哥?”赵泽宁保持扭头的姿势,眼巴巴看着兄长。
“你——”赵泽武扬声,正要呵斥,其胞兄六皇子立刻借举杯饮酒的姿势,愤怒递了眼神,头疼暗示:你能不能安静吃顿饭?能不能别总跟老八一般见识?
“哼。”赵泽武悻悻然闭嘴,挪挪椅子,扭头与邻桌的胞兄嘀咕抱怨。
赵泽宁黯然垂首,独占大半张桌,左右空落落,饱尝被排挤孤立的心酸苦涩。如果可以自由落座的话,他定会选择与三哥、四哥同桌,加上五哥也行,兄弟们和气融洽地说说话。
席间,只有瑞王和九皇子不得饮酒,他们喝的是解暑茶。
“好酒,好酒!”五皇子笑眯眯,真正地左右逢源,与谁坐着都能畅聊。此时,他正绘声绘色描述兰溪山庄小住时的所见所闻,末了,遗憾道:“可惜,溪谷兰花盛开的绝妙景致仅持续三天,下次花期得等明年了。”
瑞王嗓音清越朗润,宽慰道:“五弟不必惋惜,若溪谷兰花日日绽放,必将失去惊艳感,与普通兰花又有何异?”
五皇子释然一笑,举杯,轻碰兄长的茶杯,敬道:“四哥通透明达,小弟自愧弗如。”语毕,一口饮尽。
容佑棠与庆王斜对而坐,但他们从未显露亲密熟稔之态,连对视都没有。
“老三,你觉得这进士酒……滋味如何?”二皇子斜睨一眼俊美无俦的容佑棠,意味深长问。
庆王泰然自若,慢条斯理答:“父皇赐宴,内造琼浆,御酒坊手艺当然上佳。”
“哦~”二皇子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他与右侧的皇长子勉强聊了两句,纯属场面客套,平平淡淡。
此时,新科进士尚未得知宴后的寻花赛,容佑棠谨言慎行,礼仪无可挑剔,同桌三人全程没动几筷子菜,酒也不敢多喝——状元榜眼探花太显眼,乃新科进士之首,备受众臣暗中观察评判,他们生怕留下“得意忘形、粗鄙贪杯”的话柄。
一个时辰后,宴毕。
容佑棠刚松了口气,上首的承天帝却忽然宣布举办寻花赛,震住了全部进士!
承天帝扫视臣子,视线落在容佑棠身上,冷不丁亲切问:“如此湖景,不游赏未免可惜。容卿,你怎么看?”
容卿?
庆王不露痕迹扫一眼对面恭谨垂首的容佑棠:快回应,父皇在问你话!
周明杰窃喜,恨道:御前失礼,陛下最好把容佑棠当范锦一样处置了!
新官上任,小容大人尚不熟悉自己的身份。幸亏始终聚精会神耳听八方,正好奇琢磨“容卿是哪位大人”时,他敏锐察觉四周气氛不对劲,急忙悄悄抬眼,与对面庆王对视瞬息,猛然惊觉,立即起身出列,端端正正跪下,四平八稳答:“陛下所言甚是。东园秀美绝伦,仰赖天恩,臣有幸目睹,委实大开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