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容佑棠摆出一副恰到好处的茫然无措,疑惑问:“送给谁的啊?”
赵宜琳跨前一步,略倾身,低声怒喝:“放肆!敢装傻?你送不送?当心本公主一把火烧了那书箱,看你明日怎么去国子监!”
蛮女泼妇,简直不可理喻!今后要把书箱寄放在殿下院子里才安全。
“明白了。”容佑棠见又躲不过,只得忍气,面无表情,咬牙道:“我送就是!”
“哼,算你识相。”赵宜琳又努嘴,其奶娘立即小跑到容佑棠跟前,踮脚,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啰嗦一大堆话,险些把赶时间的容佑棠逼疯。
携带三层的大食盒,容佑棠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一路上无数次想把东西丢掉,但苦于已许诺会带到,就不想践踏自己的信誉。
辛辛苦苦策马跑到北郊临时主帐,沿途有人问起,容佑棠还得解释几句,好不容易才把食盒放在空无一人的营帐角落,他转身就走,疾步去方家村处理堆积事务。
“……每月工钱几时发?我们住哪儿?”
“一天做三顿?都什么时辰啊?”
“听说来拆房子的人后天就到,他们自带碗筷的么?”
……
方家村祠堂前的空地,容佑棠站在高石墩上,像个训话的将军,实际上只是伙房长,底下站着伙夫厨娘手下。他被七嘴八舌一堆问题淹没,极具魄力地一挥手,扬声吼道:“安静!”
几十个中青年男女渐渐安静,但仍有窸窸窣窣的议论声,眼巴巴看着站在高处的俊俏小容哥。
“诸位,都先听我说。”容佑棠双目炯炯有神,两手掌轻轻朝下压,朗声清晰道:“首先要明白,咱们都是为庆王殿下、也就是为朝廷做事的,初次打交道,我并不熟知各位的为人,只凭眼缘挑选招募,望今后诸位尽心尽力、尽职尽责,这儿是北郊兵营,虽然还没建成,但一样要遵军法、服军纪,我很不希望将来哪天扭送谁交由军法处置!”
这下一来,底下连窸窸窣窣议论声也没有了。
“事先说明:工钱月底结算,特殊情况会另行通知;七个厨房,我已任命七个灶长,今后谁煮饭、谁洗菜、谁切菜、谁烧水、住哪儿、一日三顿的时辰和标准,我都已详细告知灶长,你们听灶长安排即可;征来的民夫乡亲们后天就到,他们会自带被褥碗筷,大家只需涮锅灶桶盆即可。”容佑棠尽量直白缓慢地告知,顿了顿,他又将立正家的小儿子拉上高石墩,介绍道:“这位是方同哥,你们一个村的,想必都认识。现在他是我的副手了,负责平时监督巡查,我不在的时候,有事找他。”
方同大大方方,毫不怯场,跟容佑棠恭谨客套完之后,爽朗大嗓门道:“乡亲们,蒙小容哥看得起,给了咱们一个谋生糊口的好差事,为庆王殿下、为朝廷做事,多体面啊,咱们一定得好好干!手脚干净麻利些,不就是烧水做饭嘛,家里做了几十年的,只是换个地方而已……”
远处侧面巷口,赵泽雍率一众人,已碰巧听了半晌,满意颔首,并不打扰,抄另一条小巷继续勘测丈量。
直到走远了,郭达才又是服气、又是好笑地说:“殿下,您委派一个伙房长,容哥儿居然弄了七个灶长出来!很不错嘛,做得有声有色的。”
卓恺毕恭毕敬随侍其后,赞同道:“卑职也着实佩服。看那位小哥的谈吐气度,多半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却能跟村民打成一片、将其管得服贴。”
郭达笑道:“那小子机灵着呢,也能吃苦,之前还跟去顺县剿匪了。”
卓恺劲瘦英俊,剑眉高鼻,眼睛大而圆、黑白分明乌溜溜,吃惊时,显出几分稚气,他赞叹道:“真了不得啊!”
赵泽雍闻言,眼底满是愉悦笑意。他身后跟了一串权臣勋贵的子孙,奔波整日,个个手上拿着勘划图,累得脸色发黑、浑身灰扑扑,却丝毫不敢表现出不满,因为赵泽雍已雷霆震怒撵了一个疏忽散漫的。
“三哥,喝口水吧。”八皇子赵泽宁关切递去水囊。
“唔。”赵泽雍随即宣布:“原地休整一刻,天黑前勘完南片。”
众贵公子敢怒不敢言,原地瘫坐,喝水捶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