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小心翼翼地将钗子捧起来,生怕磕着碰着了,她借着月光细细翻看,嘴里念着:“天爷呀!”
好的东西跟外头镀金的便宜货不一样,在手里沉甸甸的,极有分量,那钗身能荡出一圈圈细小的光辉,好看极了,不知要费多少银钱,才能买来这么一支好东西。
燕燕暗暗咂舌,只听白清华同她解释道:“这钗子是买给你的,我见你身上没点簪环首饰,你又正是鲜妍的年纪,合该仔细打扮着,所以就自作主张,给你打了支钗子,又在上头刻了你的名儿...”
说到这里,白清华很是尴尬,“只是没想到,你的燕是乳燕的燕,而非秾艳的艳,这是我疏忽了,竟没想过问你,就打算明儿个托师傅销掉这枚字,换个燕上去。”
他倾了倾钗子,燕燕才看到那枚‘艳’字。
但燕燕却一把将钗子护在胸前,“什么艳不燕的,又有什么要紧,我不在乎这个,要是销了重刻,少不得非银钱,就这个艳,我也喜欢!”
她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心里高兴,俏脸儿还挂着两行清浅的泪痕,嘴却先咧开笑了,“表哥早说嘛!害得我差点误会了你。”
二人在屋前一会哭一会笑,闹了这么久,束老爹洗完碗出来,一见那钗子,先哟了一声,伸出爪子想摸一摸。
燕燕躲开他的手,珍宝似的放回盒子里,不准束老爹再看,“这是表哥买给我的钗子,贵重得很,不给你摸!”
束老爹撇了撇嘴,又睨了白清华一眼道:“这钗子多少钱啊?”
鉴于上回买缎子和香脂,被束老爹念叨了好久,白清华这回学聪明了,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而是道:“给燕燕买东西,多贵都是值当的,束伯伯放心,往后燕燕定不会吃苦。”
这话说到了束老爹心坎儿上,他很满意,点了点头后突然想到什么,“对了,云伯伯请我们全家明日去他们家做客,明儿个就不开铺了。”
云家在单县的乡下,离着很有一些路程,又特地说了‘全家’,燕燕将白清华的臂膀一挽,摇了摇道:“柳家要嫁女了,这两日也放了假,表哥与我们同去吧。”
其实有句话束老爹没说出来,云家请他们过去,最主要还是因为上回云秋送东西回去,吵嚷着要娶燕燕,云家摸不清楚白清华这个表哥到底什么来历,就请了全家过去,明为做客,实则不过是为云秋筹谋。
若是真,那么云秋也就可以断了这个心思,家里也省得天天鸡飞狗跳的。
束老爹也适时附和道:“是啊,清华一块去吧,乡下有山有水,出去散散心也好。”
既这么说了,还有什么可拒的,左右这两日也无事,白清华也应了下来。
第二天天不亮,束老爹赶着借来的马车,收拾好行李,一家子往乡下去了。
从娄溪村往官道上走,能遥遥看到孟渚泽蜿蜒的水路,几只硕大的官船漂浮在水面上,也显得格外渺小。
他们足赶了两个时辰,才到地方,云老爹早早候在了门口,束老爹吁停了马车,拉住缰绳。
云老爹黑瘦黑瘦的,尤其是近几年迷上了垂钓,一坐就是半天,日头晒在身上也不觉得有什么,他一笑起来,满口白牙和他黝黑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老哥来得早,恐怕早饭还没吃吧,家里已经备好了饭菜。”
燕燕从马车里钻出来,露出一个脑袋,小脸上都是笑,“云伯伯!好久不见你啦!”
云家只云秋一根独苗苗,云老爹盼了这么多年也没盼来一个姑娘,也只好死了心,正好束家有个姑娘,又机灵又讨喜,云老爹这些年是真心疼着燕燕。
他见到燕燕,眼角立马簇起了一缕缕笑纹,揉了揉她的头发道:“好燕燕,可想死伯伯了!这些日子过得好不好,家里生意一切也都好吗?”
燕燕从马车上一下子蹿下来,说都好都好,她将车帘打起来,冲里面道:“表哥快下来吧!”
云老爹早听说了束家来了个表哥,把自己儿子气得回家直念叨,说他空有皮相,是个奸诈小人。
自己儿子自己知道,夸大了说辞泄愤也是有的,只是这位束家表哥到底是什么来历,云老爹自己也好奇得很。
他先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撩开了帘子,再传来温润一声:“表妹,我自己来。”
然后一只靴子蹬住车板,整个人的身形样貌就彻底露了出来。
云老爹才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个儿子去了一趟束家,变得这么神神叨叨,天底下这样周全样貌的人,却是个男子。
难怪他的儿子那么不自信了。
白清华长作一揖,唤了声‘云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