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2 / 2)

可三月里天虽暖和,穿着一身湿哒哒的衣裳,一天下来也吃消不住,恐招了风寒。

柳秀才挥了挥袖,让邓董换了身干净衣裳,再进去读书。

少年们朗朗的读书声响彻整间学堂,柳秀才坐在堂前,捧着书卷,开始准备今儿个要教的东西,白清华就在旁边,有时候添添墨,有时候递递笔。

这种活计原是没有的,先前柳莺莺在时,到底顾忌着男女大防,只消有空时在内堂帮着备学,不怎么露面,但柳秀才想叫白清华在旁边看着多学一学,能接手过去二三,他也能专心致志教书,不必为些繁琐之事费精力。

邓董在下面虚头巴脑地念着书,眼却一直盯在白清华身上,想着该怎么报早上的仇。

上午温习昨日的功课,中午用过午饭,下午就要学新课。

中午这一顿是在学堂吃的,但柳秀才这几日家里忙活着嫁女,总要回去看一看,柳秀才一走,邓董给身边人使了个眼色,三两结群,站到了白清华面前。

白清华还没抬眼,一只还沾着泥巴的毛毛虫,就扔到了他的碗中。

邓董叉着腰得意扬扬道:“今日便要叫你知道爷的厉害!”

白清华仍是一副寻常的神情,他用筷子拨弄了两下饭,夹起那只还在蠕动的虫子,淡声道:“食当念稼穑之艰难,衣当思纺织之辛苦,须知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这碗饭既是你糟蹋的,那就该你吃下。”

邓董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放声笑道:“我要是不吃呢?”

“由不得你。”

话音未落,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擒挟住了邓董的脖颈,他的脸不受控制,慢慢靠近了那碗饭,那只还活生生的虫子,倒映在他的瞳孔之中,显得无比狰狞恶心。

余下几个少年忙要上前拉人,但白清华一句话,就将他们吓得不敢动作。

“谁上前一步,这碗饭就是谁替他吃。”

白清华往下一摁,邓董离那虫子便不过咫尺距离,他登时吓得涕泪横流,“不要哇!我不要吃这个!”

对付这种尚且青稚顽劣的少年,以恶制恶,从来都是最有效也是最好用的法子,白清华也没想真叫他吃下这碗饭,见邓董扛不住了,便恩威并施道:“不想吃这饭,可以。”

邓董见还有转圜的余地,忙道:“你说,你说你要多少钱,或者要什么,都成!”

白清华悠着声气道:“我不需要什么,只是希望各自能做好自己的事,我做我的助学,你当你的学生,若你是再三番两次挑衅我,可不就是吃一碗饭那么简单了。”

那掌面虎口还掐着邓董的脖颈,他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无有不应,“是..是!先生说的极是!往后我再不会对先生有任何越矩之举了。”

经过这么一闹,邓董果然规矩了不少,当然白清华并没有真的太在乎一个少年,一天下来倒也相安无事。

临近傍晚时分,私塾下了学,白清华陪着柳秀才又谈古论今了一会儿,才出了私塾的门。

燕燕就倚在一棵大柳树下,应是等了有些时候,她闲来无事,扯了一段柳条,编起了手环。

见白清华出来,燕燕赶忙迎了上去,一叠声地问他,“今日好不好?堂内的饭食还可口吗?柳先生是个古板固执的人,最不好相与,你与他若有分歧,千万别闹将起来啊?”

她操心这个,又操心那个,只不过她倒是忘了,柳秀才不是不好相与,只是同她不好相与,对于有品貌有才情的人,柳秀才那就是最好相与的了。

这几日相处下来,二人也渐渐熟稔了,白清华同她打笑一句道:“是不太好过,第一天就有人要给我下马威了。”

果然!燕燕心里一惊,顿住了脚步,停下来追问道:“是谁?是柳先生吗?”

白清华说不是,“是个年轻小郎,旁人都叫他通哥,长得机灵,行事却不大机灵。”

他才来第一日,得先熟悉了每日的流程,至于人名什么的,还没问。

但他一提,燕燕就知道是谁了,跺了跺脚道:“什么哥儿!那就是个泼皮无赖,仗着他爹有些钱,就敢充哥儿了,我知道他,他叫邓董,是邓家老爷的独子,往前我还在柳家私塾念书时,他才丁点大,已然就是个小恶霸了。你说也真是作孽,邓老爷和夫人都是那么和善慈悲的人,怎么偏偏生出这么一个祸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