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光绪家难(1 / 2)

农业中华 郁榕 2194 字 14小时前

三重的院子,烧掉了一半。

1898年,光绪二十四年,戊戌年,狗年。朝廷将进行戊戌变法。

大清帝国与德国签订《胶澳租借条约》,德国攫取了修筑胶济铁路、开采铁路沿线矿产、优先承办山东各项事业的特权。丧权辱国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满人政权与汉人权贵之间的斗争已经不可遏制,只是大清帝国已经积贫积弱很多年了,无论是哪一方都无法在列强面前抬起头来。奋起抗争的不是朝廷,而是平民百姓,是义和团。慈禧太后对汉人的提防已经变成了不满,朝廷也就有了将义和团变成正规民团的意向。但现实比理想残酷,农村的控制权不在朝廷手中,大清国政不下乡镇,农村由地主阶层和大家族统治,严格来说是汉人的。义和团不过是反饥饿,反压迫的农民,或者直接是灾民组成。朝廷支持义和团,想利用义和团打压掌握了大权的汉人士绅阶层,但是饥饿的农民最先反的恐怕正是朝廷。老佛爷为了反对变法而下的暗刀子,恐怕最终会伤到自己的身上。

当然这一切与张春没有关系。

三月,春寒未尽。

云龙河从虎头山流出来,时而暴烈,时而温顺地汇入云梦泽,汇入汉江。河畔的云龙镇正在山区和平原交界处,这里的人被称为湖里人。千湖之省,云梦大泽还没有完全消失,湖当然多。当然根本原因除了汉江经常泛滥以外,就是河渠不畅,自涝引起的。

若干年后,一个试图改天换地的伟人开通了多条人工河,把沧海变成了桑田。又过了多年以后,在农研所搞环境研究的张春也很难说出伟人的决策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

与湖里人相对,不到二十公里,过了燕子口就进了大山,大山里的人叫做山里人。

云龙镇,位于承天府,京山、钟祥、天门三县交界处,山里有山贼,湖里有湖匪,历来就没有太平过。这不,张家招贼了,或者说这个云龙镇都招贼了。

贼人据说是湖匪,但是却是从北边来的。河南大旱,遭灾就会有流匪,湖北好活人,所以八百里洪泽就多了一股“匪人”,到了湖北也预示着流匪会化为流民,他们要抢粮度过春荒,之后当几年山贼,就变成这里的山民。只是不管是流匪还是本地人都在这个过程中消耗殆尽,十不存一。

几百年来,这种循环不断,杀戮不断。山里人就是土匪的代名词,当然湖里人也差不了多少,只是湖里人地处平原,是生产粮食的地方,朝廷保护多一些,相对平静。

云龙镇隶属于京山县,有副衙钱粮柜,原来的主官是县丞,也是千总,有一百多官兵。不过现在只剩下不到二十人。县丞和两个把总都死了,县令只好派了主薄过来,却只带了十多个衙役,衙役不是士兵,没有多少武力,在匪患中能起到的作用有限。

今天有衙役过来问张家的灾情,也只是问问而已,不是赈灾,而是问春天能不能纳粮。朝廷政不下乡镇,乡镇原本是保甲来管理的,朝廷正处在缺钱的时候,他们关心的是银钱,赈灾变成了乡绅保甲的事情。不过原来的保长是现在张春的老爹,现在张家没人了,只剩下了八岁的张春。

受难的不止一家,张家岭和金鸡岭,张家两个祠堂没了。金鸡岭张家据说只剩下一个媳妇。

张家岭土匪来得晚些,有了一些抵抗,但是也好不了多少。原本以为也是要灭门的,没想到从死人堆里爬出一个八岁的小孩,这就是张春。只不过已经换了灵魂,是一百年后的灵魂。

张春现在还不叫张春,叫大伢。

张家岭四百多人,连家门带佃户,只剩下了不到四十人,全部带伤,轻伤的只有十多个人。张家岭的张姓是从江西九江府迁徙到清河,然后在从清河派生出来的一个旁支。而金鸡岭虽然也姓张,但是却是从安徽迁到清河的。太平军北伐时期,清河张姓为了自保,将两个不同老祖宗的张姓合并,续写了张姓总谱。张家岭和金鸡岭就从明争暗斗变成了生死相依。这是乱世必然的结果。

清河本家来人的时候,张春正带着人掩埋亲人的尸体。

张春现在是明字辈,来人是也是明字辈,但是因为字派不同,要比张春高一辈。张春虽然只有八岁,但是总算是张家岭大房嫡长子,张家岭张家也就没有绝后,所以本家来的人只给十串铜钱,就回金鸡岭去了,那里没了主事的人,死伤比这边更加惨重。

张春没说什么。

张春从醒过来就在救火、救人或者杀人。三天了,他已经快支撑不下去了,原本就不太清醒的头脑现在更加昏沉。本家的人一走,张春就倒下了。再次醒过来时,人虽然在发烧,总算是清醒了一些。照顾张春的女孩子叫春丫,是家门一个姐姐的丫鬟,是从外面买来的,十二岁,原本姓什么春丫自己不说也就没人知道,但是现在姓张。这个十二岁的女孩子和张春是让张家没有被灭门的原因之一,春丫会武,武艺还非常不错。而八岁的张春会开枪,一把盒子炮,到现在还没有失过手。除了张春,另外一个主事人的是一个老人,叫张秀清,是张家槽坊的大师傅,据说也是买来的,但是跟了张家几十年,早就改姓张了。

张家岭除了张家的三重大院以外,大多数都是茅草房,已经全部烧毁。

张家大院也烧掉了一半,只是因为有防火墙的缘故,加上张家聚集起来的丫鬟和仆人护着张春死守内院,才为为活下来的人留下了一片生机。活下来的人半数都是这批人。

“少爷,又有两个人走了,不过,剩下的人应该还好。”张秀清对这个八岁的孩子十分恭敬。

张秀清只见过几次这个张家的小少爷。没想到这三天,原本到槽坊咬着手指胆怯得要命的孩子,居然在大难临头的时候,绝地反击成功,连大大小小的事情指挥得井井有条,成了大家的主心骨。这难道就是大户人家的底蕴?

“秀爷爷,镇里的大夫没走吧。”张春把头上的湿毛巾拿下来递给春丫,让她用井水浸了给自己降温。

“还在呢。药材我也让强子去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