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秀之中带着正气,是澜玉蓉最讨厌的那种长相。
澜玉蓉将雍容的披帛敛了起来,用眼角瞥了童少灼一眼,嘴角带着讥讽和轻蔑的冷笑:
“童贵妃也太不将后宫放在眼里了吧?在这庄重清雅之地舞刀弄棍,知道的是后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粗蛮的练兵场。在这儿来来往往的都是陛下的妃子,棍棒无眼,若是伤到了谁,童贵妃可担待得起?”
“哦,你就是澜贵妃。”童少灼不仅没放下棍子,还将其横着夹在屈起的手肘之中,仿佛随时都能再抡起来,
“怎么,你嫌弃练兵场粗野?若是没有练兵场,没在边关出生入死保家卫国的将士,你能安稳地深居后宫?不懂得知恩图报也就算了,怎么有脸嫌弃?”
澜玉蓉身边的婢女尖声叫道:“放肆!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童少灼:“知道啊,不就是澜贵妃么?那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说起来我也是个贵妃。哎?我看你挺有种的,你上前点儿,咱们一对一如何?”
那婢女怎么都想不到这童贵妃居然要和她“一对一”。
对什么?总不能是对对子吧?
难道是要比功夫?
这脑子是被驴踢了吧?谁要和你比功夫?!
婢女在心里骂了一轮,嘴上倒是彻底不敢多言一个字。
童少灼见小婢女不说话,低头看了眼棍子:“说起来这棍子可不是我的,是澜贵妃你的。是谁先在这儿舞刀弄棍祸害人?居然还诬赖到我头上,真是够无耻的。”
澜玉蓉眼睛一瞪,冷意更浓:“你说我无耻?”
分明是警告的语气。
若是换作后宫其他妃子,见她这副模样早就抖若筛糠,半个字都不敢多言,已然开始跪地求饶了。
没想到这童氏居然全然不怕她,语调轻松得很。
“是啊,说的就是你,没听清么?那我再说一句,无耻泼贼,仗着自己是个什么贵妃居然因为一句话就要将人活活打死。一个‘无耻’都不足以形容你。你便是那丑陋的恶妇,仗势欺人的狗彘玩意。”
战前叫阵也是童少灼的长项,有多难听她就会骂得多难听,最好能将对方气得头顶冒烟失去理智,那她便率先赢了三分。
澜玉蓉自小在澜家这种高门世家长大,周遭都是说话儒雅的士人,哪里听过这等粗言恶语?
“放肆!”
澜玉蓉暴怒,周围的婢女和黄门本能地要上前,童少灼将棍子一横,用棍子的一端指向澜贵妃,就等着她过来。
婢女和黄门都顿了一顿,澜玉蓉也没再动弹,冷静了一些。
若是真的被激将上前的话,只怕吃大亏。
这野女人看着脑子就不太正常,也不知道是受何礼教长大的,万一她真的一棍子下来,将澜玉蓉打倒在地,澜玉蓉这辈子的脸都得丢在这儿。
往后便会成为后宫的笑柄。
理智拉住了澜玉蓉的步伐,澜玉蓉缓了缓心里的燥怒,笑着说:“别着急,童贵妃,往后咱们还有得是时间过招。”
说完她便缓步离开,姿态依旧雍雅。
那两位小宫女的命算是被童少灼救了下来,哭着对她千恩万谢。
童少灼道:“不用谢我。我能救得了你们一时,救不了一世。往后你们得自己保护自己了。”
小宫女们见她要走,立即上前跟着她:“贵妃娘娘!奴叫瑾岚,她是紫苏!娘娘,能不能让我们往后都跟着你?奴愿一生伺候娘娘!只求娘娘给我们一处容身之地!”
童少灼:“哦?你们要跟着我?也不是不行。不过要进我的凤华宫必须要听我的话,遵守我的规矩。”
瑾岚和紫苏喜道:“自然!娘娘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这后宫里折磨人的事儿太多了,澜贵妃更是恐怖,一旦招惹了她,多半无法活着出宫。
若是没有靠山的话,她俩最后的命运只怕是被草席一卷,抬出宫中,丢入乱葬岗内,被乌鸦野狗啃噬,连具全尸都留不下。
幸好遇到了童贵妃!
童少灼想了想:“若你们要跟着我,每日卯时一到便需起床,绕着后宫跑三圈,然后再扎马步、舞刀、练五行拳。到午膳时分歇一会儿,下午再接着跑。晚上学习兵法,睡前互相切磋。现在能想到的大概就是这些吧。”
瑾岚和紫苏:“?”
.
童贵妃入后宫之后,一连五日天子都在省疏殿处理政事,没有回后宫,更没有去凤华宠幸童贵妃。
“童贵妃不过是天子的一步棋子,天子对她并无半分宠意”的传闻不胫而走。
加上澜贵妃从中推波助澜,这传闻很快传遍了整个后宫。
虽说如此,却也没人敢欺辱凤华宫的人。
“什么?绕着后宫晨跑?”
卫袭在省疏殿听到这事儿,手中的朱砂笔都忘了动作,一滴朱砂滴在黄纸上,凝聚成一团小小的红点。
“是啊,不仅晨跑,还不知从何处弄了几把木刀木棍的,每天都让她的婢女们操练着。现在凤华宫上下各个都厉害得很,宛若那边疆强兵。”
负责通报童贵妃动向的内侍,说到这件事的时候也觉得荒唐得很,失笑道。
卫袭本是要瞧瞧童少灼能不能在后宫生存,能不能以自己之力对抗澜贵妃,所以这几日才未到后宫去,只让内侍在暗中保护。
卫袭想到了她有自己的法子,却没料到会这么生猛,出人意表。
想到这童二,卫袭嘴角露出了笑意:“这种事,大概也只有她能干得出来了。”
内侍见天子心情不错,趁机催她:“陛下,童贵妃入后宫多日,陛下是不是也该去看看她了。”
卫袭“嗯”了一声,将手中的奏疏批阅完毕之后,捏了捏鼻梁:“的确该去看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