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会找到他们俩的。”他像发誓那样说道。
我摇摇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对了,我想回家了。”
“回家?你如今这般怎么回去,不说陆府今非昔比了,就是能回去,府上空无一人,谁来照料你?”
“不管有没有人照料,不管陆府变成什么样,那里多少还是我的一个家,我总不能一直叨扰贵府。”
“有什么叨扰,你在我严家待着谁还能赶你走不成?回去回去!我真想不通,你对那里还有什么留恋的,那里还有什么值得你放不下的!”迟迟没有找到的解药和账簿也让他变得烦躁。
但话一出口他就发觉了失态,他平复了情绪,缓和语气道:“对不起,我……”
“没关系。”
“我答应你等你好了,我一定送你回去,行吗?”
严世蕃虽然是询问,但语气里已经透露了坚定的态度。
“明天端午,孩子们会回来,你很久没见到锦儿了吧,她要是明天来看见你,会很高兴的。”
我没有回复,但也算是默认了,他于是也放下心来。
第二日的端午,严府里很是热闹,不说孙辈的,连严嵩也从老宅子里接了过来,院内摆下酒席,还有几位声誉显赫的名士吟诗作贺,众人觥筹交错好不开怀。
而锦儿则和严绍庭坐在严世蕃的左手边,我挨着锦儿坐在她的旁边,一眼看出了这对貌合神离的夫妻,尤其严绍庭总会关怀备至的向侧室徐月夹菜,而严世蕃就算偶尔咳嗽几声也没有办法阻止。
其实何止是严世蕃没有办法阻止,就像当初的我亦没有办法阻止她嫁到严家来。
酒席开到一半,严嵩由于年近九旬的高龄,受不得闹,便先退了出去,而我也在没过多久后,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回了房。
只是走到一半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还有东西未曾交给锦儿,本想返回席间,却因严府宅子太大的缘故走错了路,等到发现时已走到了严府的后门。
彼时,门外来了一辆送水的车,家丁正一桶桶的往里搬运。
等到全部搬完后,那家丁道:“我身上不曾带钱,你先等着,我这就去问账房支。”
那家丁刚走,我也要转身,然后一声陆夫人硬是让我停住了步伐。
“陆夫人。”
那送水的人又重复了一遍,一声粗衣短袍,竹编斗笠遮盖了半脸,但那种声音我是绝不会认错的。
“徐北!”
他掀了斗笠,抬起脸,果然是他。
“你,你怎么会在此?”
“此处说话不方便,请跟我来。”说罢,他拉着我躲进了旁边的拐角。
“夫人面色如此苍白,看来是毒发了。”徐北打量着我道。
“我如今,早就将生死看得很淡了,倒是你们,徐家被抄了,你和夏兰泽这两个月又去了哪里。”
“严世蕃在各地下了通缉令,我和兰泽东躲西藏,好不容易颠沛流离的去了浙江,这才算保得一命。”
“浙江?”
“是的,我们在那里找到了戚继光。他是徐阶与张居正门下的,我们承蒙他庇佑,才活到如今。”
“既然如此,你为何又要再回京城?”
我问完,徐北一声叹息,“不瞒你说,此次我是瞒着兰泽出来,只因有事相求。”
“何事?”
徐北从袖中摸出一个瓷瓶道:“这是解药,我先把它给你。本来不该拖到今日的,也是无奈之举,希望陆夫人接了解药后,务必帮我这个忙。”
“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我想要你帮我拿到严世蕃的手谕,一个通关手谕。”
“通关,莫非你们要离开大明?”
“是的,如今大明已无我二人容身之处,就算手握账本又能如何,他严家岂是说参就能参的,昔日,夏首辅都做不到的事情,我就更不能让兰泽冒险,况且我也厌倦了这些尔虞我诈的争斗。所以我想了很久,决定带兰泽出关,去波斯,那里有我昔日的一些生意朋友,我们还可以在那里重新来过。”
“可是,夏兰泽未见得会与你同去吧,为父报仇一直是她这些年的夙愿。”
“我有办法说服她,只要你能帮我拿到通关文书。”
我犹豫了一下,不是我不愿意帮他们,而是账本在他们手中,我终是无法弃严世蕃于不顾。
“夫人,这是现下最稳妥的法子,如果,等到兰泽将账本真的上交给张居正或徐阶的手中,那么不管是对我们哪一方,都为时已晚了。”徐北开始流露出一丝危险的语气。
“那你能实话和我说,账本现在究竟在哪里吗?”
徐北犹豫了,他并没有立刻就告诉我,而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决定道:“好,那我实话和你说吧,账本被我交给戚继光了!”
“什么!那这和交给张居正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徐北道:“戚继光与胡宗宪同为镇守沿海一带,他们交情匪浅,而胡宗宪又是严嵩门下,所以如果严世蕃想亡羊补牢,还为时不晚,但如果,因为夫人你的犹豫,而错失良机的话,我是说如果您不能将通关文书交给我,那么我不敢保证,戚继光是否会将这本帐簿直接上交徐阶张居正。”
“徐北,你在威胁我!”
“不敢,只是我在严世蕃身边这么多年,也多少学了一些皮毛。”
转而他又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不想如此为难你,我是个生意人,这辈子只会做生意,我用这本帐簿来换我和我心爱之人的性命,至于另一端,夫人你想放上什么就取决与你的决定了。”
他将解药塞进了我的手中,然后转身推着水车消失在了街上的人群中。
我握着这瓶解药,一时在原地站了很久。
徐北想要带夏兰泽出关去过安稳的日子,而严世蕃既想要账本又想要他们的命,无论我是拿到手谕还是不拿手谕,对哪一方来说,都无疑是一种背叛。
重新回到院子的时候,宴席已经散了,锦儿和绍庭都回了家,我只能又往回走,然而在经过前厅时,却看到了紧闭的大门,那里头传来了呵斥与争执,从缓慢沙哑的声调可以判断是严嵩。
然而已是高龄又鲜少动怒的严嵩,今天又是为了什么事情而发怒呢?
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严世蕃从里头走了出来,他的神情很差,似乎在他们父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严重的矛盾。
然而,当他从石阶上下来看到我的时候,还是尽力掩去了所有的烦躁。
“你方才身体不好,回去可曾歇过?”
“我——”
话没说完,严嵩也从屋里走出了,只是他的脸上有愠色,尤其在见到我的时候,他冷哼了一声,甩袖而去:“回府!”
“老太爷,这·······”家丁愣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最后是严世蕃点头道:“送老太爷回去。”
“是。”
之后,我一直跟着严世蕃来到了书房,虽然他没有让我跟着,但我还是主动走在了他的后面,直到合上书房的门,我才问他:“是不是因为账本的事情,你爹都知道了?”
他没有说话,但是靠进了身后的椅背,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流露出这种沧桑的倦乏,乏累得似乎再也不是那个呼风唤雨,权倾天下的小阁老。
我就这样站在他的桌前很久,产生了浓烈的负疚与怜惜,我开始想起了过去,从前以及现在的很多很多,当最后那些纷乱的思绪都变成一片解不开的空白后,我终于决定开口,轻轻朝他问道:“如果,如果,现在让你功成身退,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
他猛然睁开了眼睛。
“应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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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太多,先上结局上
话说大家希望严胖子和小鹿走吗?
马上结局下要出来了,当然,在没出来前,如果有人希望不走和走都可以告诉我。
(是的,这个结局章节比较长,我才分了两段,感觉又骗了一章,说好结局的呢,捂脸)
这章里面说下嘉靖,在我塑造的嘉靖这个人物里,应该算是比较无情的,他利用了崔浣浣,然后抛弃了她,为了不泄露皇家机密还让她疯了,而他虽然和陆炳一起长大,口口声声说要对他好,然而两次想害他的也是他,第一次让小鹿穿过来顶替了,第二次还赐了仙丹给小鹿,虽然小鹿没吃,但从崔浣浣吃了就疯,能看出来良心大大的邪恶,当然,嘉靖给仙丹小鹿,没指望他立马吃,是做个备用的,万一哪天惹他不高兴了,直接回家啃仙丹,还美其名曰圣上恩慈良药,所以良心是大大的坏,开玩笑啦,其实,写这些我只是觉得作为皇帝,尤其这种藩王入选,前后左右一个帮手都没,要靠自己孤单力薄往上闯的,多少都有点城府和疑神疑鬼的心理变态。
对了,文里嘉靖给猫说善待它,其实是善待她,有多少亲理解错了,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