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戎回眸,那冰冷黑眸令清风闭了嘴:“不懂规矩,难不成等着我来教?”
本来少爷晨起便心绪不佳,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岂非是往火上浇油?明月忙扫一眼清风,不停使眼色,紧跟着低眉顺眼道:“奴才这就叫饮溪来伺候。”
……
明月来时,饮溪正在竹林里头听刚认识的小姐妹们聊闲话,一点儿都不得闲,听的聚精会神。
听说少爷要她伺候,还愣了愣,只不过不等反应过来,便被明月拉走了。
这是饮溪来渡风院后第一次入少爷的卧房,一路进到被明月抓紧叮嘱了几句便被推进里面,门口站在清风,张张口似乎想说什么终是没有说出来。
四处帘帐还未拉开,里面昏暗一片,床前站着那个容貌比得上她兄长清霄帝君的男子,只穿着白色的中衣,如墨乌发披在身后。
少了金玉华服,那不可接近的气势也跟着减了不少。
有那么一个瞬间,饮溪只将他当成普通男子。不过那念头在对上他视线的那一刻又轻而易举的消散了。
心中轻叹一口气。这是个凡人不假,却是个不甚好糊弄的凡人。若非彼时被他容貌迷了心窍,届时再换一个公子,今日那赌约说不准都已赢了。
她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叫一句大少爷,默默上前伺候他穿衣。
封戎没说什么,冷眉冷眼,面上不带分毫表情,就这么垂眸看她。看她那双手如细嫩如白玉,断不该是个穷到卖身葬父的女子应有的一双手。
她显然不曾做过这种事,上手便犯难,有些不知如何下手。看着挂在架子上的衣裳,犹豫了好一会儿,伸手取了一件下来,垫脚就要套在他身上。
封戎不大配合,任她努力的往上穿,手臂也不伸一下。是以她只好又肥着胆子抓起他的手臂,只为了将衣袖穿上去。外头清风明月二人却看得心头发颤。
做着不熟悉的事,自然不会比明月强到哪里去,好容易系到腰带,更是手忙脚乱,顾得上这头,顾不上那头。系上了又觉不好看,拆掉重新来……
如此简单一件事,硬是折腾了一刻钟。
封戎该是不耐烦的,可瞧着她认真的模样,心口渐渐就平缓下来,连带着晨起时那股无端燥意也停歇了。
临走时,轻描淡写丢下一句:“来书房伺候。”
饮溪就这么莫名其妙升迁了,只因替少爷穿了一次衣裳。
因此事过于诡异,中午用膳时便瞅着时机凑到清风明月跟前打问,那神情鬼鬼祟祟,还很有几分同情。
“少爷长至这么大,竟还不会自己穿衣裳吗?”
明月瞪圆了眼,似是对着这问题感到不可思议。
饮溪一瞧他神情,便觉自己的猜测没有错,登时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果然这世上人无完人,长得好又如何,却是个连衣裳都不会穿的……”
一边念叨着,一边也不等他二人回话,抱着碗就往厨房去了。
她心下仍是觉得可惜,只怪自己是个只会看脸的,一时贪图美色,竟选了这么一个傻少爷,委实亏得慌。可一面又觉得这样也好,遇上自己这个心肠软的仙,当真是他人生一大幸事。既然选了他完成赌约,那势必也要做出些回报,这些时日便好生伺候着他,若是可以,能帮他长些心智也并非不可。
是以到了下午,再去书房面对那冰山脸时,饮溪就多了几分说不上来的从容。
封戎特意将清风明月打发走,这屋子里就剩他们二人。
他等着瞧她不自在红了脸,等着瞧她如何解释那一晚对他做的事,等着瞧她在与他独处时站卧难安。
偏偏以上这些,一个都没有等到。
不仅如此,还收获她一整个下午时不时怪异的眼神。
封戎说奉茶,那茶水便巴巴端到了他唇边。封戎说研墨,她便接过笔,让狼毫吸饱了墨汁再递回来。封戎说天有些热,她出去端了一盆冰回来,举着扇子对他扇。
这看上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姑娘,做起事来殷勤备至,虽不甚熟练,却没有半分不乐意。
封戎却觉得,她不像在伺候少爷,倒像在伺候一个傻子。
一下午折腾来折腾去,他特意找事要她去做,只欠将为难二字挂在脸上。
清风明月在外头看着,见饮溪跑动的十分频繁,也有些坐不住。明月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她,清风觉得是少爷瞧她不顺眼刻意为难,偏她毫无察觉,甚至有些得趣。
夜色就这么不知不觉降下来,又到了该用晚膳的点。
厨房将封戎的晚膳送来,他看也没看,唔了一声,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饮溪早就蠢蠢欲动了,她没伺候过少爷用膳,平日里这个时候早就蹦蹦跳跳着跑去厨房讨东西吃,稳着那食盒里飘出的饭香,一颗心早已飘了出去。
封戎不成想自己也有耐心告罄的时候,足等了一日,不见她有分毫表示,心下便又有些烦躁。
颀长手指扣起,骨节敲了敲桌子。
抬眸,冷冷淡淡的问:“你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饮溪挠了挠头,一点儿也不犹豫:“少爷用膳吗?”
也不知这句话有什么冒犯可言,总之少爷听了,眼中冷光大盛。
“你想说的只有这个?”
饮溪扣了扣手,愣了愣,随后略有些不自在:“我——奴婢中午吃了少爷的点心。”说着竖起一根手指:“只有一块,少爷若是不许,下次便不了。”
封戎眼底结了冰,干脆问她:“那日轻薄我之事,你就预备这么蒙混过去不成?”
清风明月才走到台阶上,还不及出声,恰好就听到了这么惊世骇俗的一句,二人身形接连晃了晃,均从对方脸上看到了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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