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司机想了想:“大概是二十年左右吧,那时候我还呆在这里。这里除了附近几个小村子的,几个月都见不到一个生面孔。所以那天晚上,底下的住户——一个大肚子的女人——来的时候,全村人都被惊动了。”
“大肚子的女人?”这个被形容词修饰的名词词组勾住了周围四分之三的注意力。
“有六七个月了,那天还下着雨,她全身都淋湿了,看上去忒可怜了……”显然这个女人给司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直到现在他还能把一些细节记清楚。“然后呢?”有人问。
“还有什么然后?”司机说,“她顶这个大肚子也走不到哪里去,又不肯和村子里的人住在一起,我们也没办法,只能给她在那地方安了个屋子,时不时帮上一把,不过她不爱见人,几乎不到村子里去,大家慢慢地也就不大到她那儿去了。”
“好了好了,”董工见缝插针,打断司机的故事,“大家休息得差不多了,我们再往上爬爬,就下山了!”
众人纷纷站起来,跟着司机继续上山,顾沉舟落在最后,继续向下看了好一会,才在李有才的招呼声中跟上队伍。
山林里的天色暗得早,又走了一段,带路的司机看着天色不行,立刻招呼众人下山:“我们这里下雨天是不爬山的,很容易发生危险,你们也要注意一下,看天气不好别管其他,马上下山再说。”
半个下午的山路,一些基本情况众人心中已经有数。
李有才凑到顾沉舟身旁嘀咕:“你说这座山哪里有考察的价值?就这个地质,”他用力跺了跺脚,“怎么可能用机械动工?在山下村子搞点小工程解决灌溉用水什么的还靠谱点。”
顾沉舟有点心不在焉,山下的车还是山上司机嘴巴里的故事串联起来,就是一段贺家小心收起来的隐私。
他没有想到自己会知道这一段隐秘,他特地把这个地方圈出来跑过来不是因为贺海楼……但到了这里,他却找到了贺海楼的一段过去。
是巧合吗?
——或者在他梦境里关于青乡县的这一段事情,就是由贺海楼起的头?
从半山腰回到山脚,山峦刚刚好掩去天边的最后一缕斜晖。
众人吃过晚饭不久,天上就下起了小雨,这下几个在外头散步的考擦团员也不得不回到屋子里呆坐了,乡下地方,没网没电视,李有才随身带着的扑克牌受到了极大的欢迎,大家围坐在一起打牌聊天,一时间也不算无聊。
顾沉舟没有凑上去,他坐在角落,看完了昨天那本经济类书籍的最后一页,就收进自己的背包里,又抽出把伞,站起来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有人问他去做什么,他随便应付了两声,就撑开雨伞,走进深黑的雨雾之中。
被雨水滋润了的黄土地泥泞又黏稠,除了两侧零散分布的小楼中透出的一点灯光能将房子照出一个模糊的轮廓之外,前方的道路连同整个村子,都笼罩在黑暗之中。
顾沉舟打着手电向前走去。上午来到这里时,他已经看过周围了,贺海楼母亲的那栋小屋离村子并不远,只要经过一段小路。那段小路并不好走,还有一条分叉是上山的路……
顾沉舟忽地停下脚步,手腕抬高,将照向地面的手电筒朝前照去。
黑暗中的人影笑出声来:“真是有缘啊顾少。”
顾沉舟也笑了,就是简单地勾一勾唇角,他说:“昨晚上看到贺少的车,我就在想什么时候能见到贺少。”
“顾少见到我觉得意外吗?”贺海楼问,没等顾沉舟回答,又冷冷地说,“我倒是非常意外——居然会在这里碰见顾少!”
30、第三十章 泥石流里的坛子
“说实话,我也有些意外。”顾沉舟慢条斯理地说,“我没想到贺少在知道我要来青乡县后,这么快就开车追了上来。”他顿一顿,“贺少其实不用这么着急,我的手机随时保持连通,也不会这么快离开这里……或者避不跟贺少见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