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吃痛,蒙敖的眼神依旧是狠厉,此时想必蒙敖已经是萌生了死志,但对于背叛家仆约定私自逃走弃千余门客乃至近万齐卒不管不顾的恩主田忌,蒙敖也是极为痛恨!
齐公子田忌此举,的确是有一些寒彻人心,似帐外那些门客听闻恩主已经是离弃他们私下逃走了,皆是一副愤愤然的神色,有的人干脆是痛骂起来田忌。
齐鲁之地的恩主近乎是一种契约,门人食客投靠恩主,换取口腹满足与进身之阶,亦是将自己的性命选择交给了恩主,这种情况下,即便是田忌明说要独自逃走,这些人虽然是不忿,但亦是不会说什么。
但此番田忌却是罔顾大义,没有对这些门客明言相告,便是违背了这恩主契约,如此一来,为了心中所追求的片面道义,这些门客亦是可以心中无愧的解除与齐公子田忌的恩主契约。
林玧琰走到蒙敖的面前,半蹲下来,看着蒙敖开口问道:“今日若是齐军杀入宛城,作为将军阶下之囚的乃是我,不知将军可要杀我?”
蒙敖抬起头,看着林玧琰,终究是不明白这人为何这般问,若是其他人为了苟且偷生,见到这般情况必定是态度软了净说好话,但蒙敖则是不然,被恩主田忌背叛,亦是让蒙敖心如死灰,当即朝着这名自己当做的秦将开口骂道:“只恨某不能够大用,否则必能够杀入宛城尽诛尔等以报……”
蒙敖言语戛然而止,这言语之后原本说的乃是“以报公子忌知遇之恩”,但是如今若是说出此话来,就觉得是自欺欺人且是贻笑大方了!
看着蒙敖哑口无言,林玧琰也是大笑道:“好好好……蒙将军也算是一位性情中人,嵇将军来给这蒙将军解绑!”
如是,蒙敖方才是察觉到了这面前之人的不平凡之处,其气度不凡,更是让眼前这名秦军主将俯首听命,如此之下蒙敖心中吃惊,随即便是冷静了下来,被嵇狩解绑之后,蒙敖也是看着林玧琰,开口问道:“秦军不欲杀某?”
“为何要杀将军?”林玧琰看着这蒙敖,终是笑道:“蒙将军能够在这齐营之中作为主将,必定是出身名门胸有抱负,若是不能够青史留名,流传后世,实在是有一些可惜!”
闻言,蒙敖只觉此人当真是气度不凡,旋即不由得有一些自惭形秽了起来:“败军之将,焉能够担下如此夸赞!”
眼见如此,林玧琰也是抛出来了橄榄枝,开口问道:“蒙将军不必妄自菲薄,临危受命且是进退有序足以见蒙将军的用兵之能,齐公子田忌顾惜性命,却是不能够顾惜将军的才能,实在是有眼无珠,我大秦有意纳将军为将,不知将军可愿入仕大秦?!”
听闻此话,蒙敖早已经是心中感激涕零,心中亦是意动,不过似乎还是有着一丝顾忌之处,看着林玧琰问道:“敢问阁下乃是何人?”
见到公子琰殿下三言两语之间便是说服了这位刚才骨头硬的视死如归的齐将,嵇狩也是惊诧不已,眼见着蒙敖如此相问,嵇狩也是为其引见道:“此乃某大秦储君,公子琰殿下!”
蒙敖一脸诧异的打量林玧琰,方才是惊讶的言道:“原来你便是秦公子赢琰!”
这些年中原战事频繁,关心时势的蒙敖岂能够不关注这秦公子赢琰的偌大名声,远的不说,便是说那吴国的名将孙长卿,亡楚之后是中原公认的当世第一名将,可饶是如此,孙长卿还是败在了这秦公子赢琰的手中,失去了领军伐秦的机会。
林玧琰看着蒙敖言道:“我与蒙将军不同,蒙将军乃是为将,止不过为帅,破宛城诛秦室乃是蒙将军为将帅的职责所在,蒙将军能说实话,我并无怪罪的意思,相反却是十分的钦佩,而我的职责却是不能够让大秦失去蒙将军这样的一位难得之将!”
听见秦公子赢琰如此的看重自己,蒙敖早已经是不知所言,良久之后,终于感动于这秦公子的姿态,当即是道:“那齐公子田忌抛弃某等且是置于死地,某与他便是恩断义绝了,今日承蒙公子琰所看重,岂能够辜负,愿入秦为将,供公子琰所驱使!”
这个局面正是林玧琰所希望的局面,正欲林玧琰正欲应下的时候,却是见蒙敖对林玧琰如是道:“蒙氏在齐国乃是小氏,却在地方也有百余口族人,若是齐庭闻某投秦,必定是责难于族人,还请公子琰恩准某返回齐国境内,接来族人至亲!”
嵇狩闻言,当即是皱起眉头,若是蒙敖此言是使诈打算去而不返的话,于大秦闻言无意于放虎归山。
然林玧琰一直是信奉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蒙敖若是果真欺骗了他,恐怕依照林玧琰的脾性,就算蒙敖逃回去了齐国境内,林玧琰掘地三尺也是要将他找出来,故而林玧琰亦是不假思索的答应了下来。
如是,蒙敖完全被这秦公子赢琰的气度所折服,先前还担忧自己齐国降将的身份难以在秦国大展拳脚,如今看来完全是杞人忧天了!
方才公子嬴诚已经是在营帐之外踱步许久,见到蒙敖离去,方才是入帐,其亦是好奇这六弟哪里来的底气放归这蒙敖,毕竟鱼一旦是入了江湖,再要抓上来可就是难了。
但是眼下并非是纠结此处的时候,入帐之后,嬴诚便是屏退了左右,即便是嵇狩亦是退离,帐中只余下林玧琰与嬴诚以及各自的宗卫。
嬴诚也是如实相告:“先前那人乃是终黎氏的族人,亦是为兄幕府的人,此番前来是来告知为兄宛城的局势的。”
林玧琰看过去,似乎是猜到了什么,并未问话。
而嬴诚亦是没有丝毫的隐瞒,神色颇为平静的道:“连连听闻荆地与中阳山大捷,君父情绪激动,气血上涌,不日前于宫中吐血,恐时日无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