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的龙床。
是华清宫。
他坐起身来,抹了把额头的冷汗。
方才竟然又做噩梦了……
不过,他不是在批阅奏折了,怎麽躺在了龙床上?
「陛下!」魏公公挑开明黄色的帐幔,用帐钩挂好,对皇帝道,「您方才批奏折的时候晕倒了,吓死奴才了。」
皇帝心有余悸地揉了揉心口。
魏公公神色复杂地看了皇帝一眼:「陛下,您又做噩梦了吗?」
皇帝淡道:「朕没事,什麽时辰了,是不是该去早朝了?」
这哪里是没事的样子?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
魏公公心疼地说道:「陛下,您不能再这麽折腾自个儿的身子了,御医给您号脉时都说您龙体亏损厉害,当多多静养,早朝的事您还是别担心了。」
「那不行……咳咳咳!」皇帝话说到一半,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药呢?药好了没?」魏公公忙催促殿内的小太监。
小太监忙道:「奴才这就去瞧瞧!」
「药来了!」
伴随着一道熟悉的声音,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被呈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一边剧烈地咳嗽,一边伸手去接药,可当他看到那只端着药碗的手时,身子忽然顿了一下。
他顺着那只手看向对方的脸,那副关切的神色与梦境中的脸别无二致地重叠。
那晚黑乎乎的药汁似乎动了一下。
皇帝勃然变色,与梦境中一样一把将药碗打翻了!
滚烫的药汁溅了静太妃一身,静太妃被烫得叫了起来,手背与手腕瞬间泛红起来。
「太妃娘娘——」蔡嬷嬷大惊失色!
皇帝猛地跳下床,像是在躲避什麽瘟神一般退到了距离静太妃至少十多步的距离外。
静太妃捂住红肿的手背看向皇帝,满眼受伤:「陛下,是我啊……」
皇帝一时间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惊恐又警惕地看着静太妃。
魏公公被这一幕弄得有些傻眼,什麽情况?陛下怎麽突然这麽对太妃娘娘?
「陛下……」魏公公小心翼翼地走上前。
静太妃也站起身来,红着眼眶朝皇帝走过来。
「别让她过来!」皇帝大叫。
魏公公与殿内的宫女太监面面相觑,全都不明白发生了什麽事。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秦公公的通传声:「太后驾到——」
宫人们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魏公公也赶忙跪下。
当身着凤袍的庄太后威面八方地走进华清宫的寝殿时,皇帝几乎是想也不想地扑了过去:「母后——救我——」
他就那麽当着所有人的面扑进了庄太后的怀里。
庄太后差点被他撞倒!
一把年纪了,搞毛啊!
还当自己是小净空呢,自己多重的人心里没点数吗!
庄太后拿起一根食指,抵住皇帝的脑袋把皇帝从自己怀里推开,皇帝却死死地抱住她不放:「母后……母后……」
庄太后嫌弃得直翻白眼。
静太妃看着这一幕,微微地捏了捏手指。
没人敢上前拉扯皇帝,庄太后自己又推不开,生生被皇帝抱了许久。
也不知是不是庄太后身上有了令人心安的气息,皇帝的情绪一点一点平复了下来,心底的惊恐渐渐散去,他也逐渐恢复了理智。
他终於意识到自己都干了些什麽事,他唰的放开庄太后,猛地后退好几步,步子没站住,一屁股跌在地上,幸而魏公公眼疾手快,及时将他扶住了。
他狼狈地抓着秦公公的手站起身来,尴尬得无地自容。
他居然抱着这个毒妇叫母后!
庄太后鄙视地看着他道:「皇帝今早是发的什麽癫?」
皇帝狠狠一噎。
不愧是毒妇,说话也这麽狠毒!
他刚刚是疯了才会往这个毒妇怀里扑!
丢死个人了!
静太妃难过又担忧说道:「陛下是做了噩梦,吓到了,没吓着太后吧?」
魏公公眉头一皱,太妃娘娘怎麽知道陛下做了噩梦?
庄太后白了皇帝一眼:「吓是没吓着,倒是恶心着了。」
皇帝气得咬牙!
「陛下,你没事了吧?」静太妃忐忑不安地看着他。
皇帝这会儿已经恢复了理智,自然不会再将现实与梦境混为一谈,他看向静太妃发红的手背,心底一阵愧疚,走过去说道:「是朕不好,弄伤母妃了。」
静太妃摇摇头:「一点小伤,不碍事,与陛下的龙体相比,不值一提。」
她说着,又看向蔡嬷嬷,「陛下的汤药撒了,你再去倒一碗新的过来,记住这次别太烫了。」
「是。」蔡嬷嬷应下。
魏公公想了想:「还是奴才去吧。」
「也好。」静太妃点头。
魏公公亲自将药端了过来。
「我来。」静太妃说。
魏公公寻思着这碗药是自己端来的,是华清宫熬的,不算是外头的吃食,应当没事。
何况自己是亲手交给太妃娘娘的,没人有机会从中动手脚。
静太妃将皇帝扶上龙榻,让他靠着迎枕坐好。
魏公公将药递给了静太妃。
静太妃不动神色地接过药碗,用杓子在里头搅拌了一下。
皇帝道:「朕自己来。」
「还是我来吧。」
静太妃笑着舀了一杓,喂到皇帝的嘴边。
皇帝其实不大想让静太妃给自己喂药,可自己当着那麽多人的面落了静太妃的脸,若此时再拒绝,只怕六宫上下都会认为他厌弃静太妃了。
他无奈一叹,张嘴去喝。
庄太后忽然道:「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