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忽觉天旋地转,熟悉的剧痛袭来,眼前一黑,踏空了西陵前的台阶,跌落下去。
八锦卫听到动静,回身一看,惊道:“步大人!”
黑暗中,步莲华觉自己又回到了那艘在空旷的天地之间悠悠荡荡的船上,那首童谣也渐渐响起。
“还来……归来……”
铺天盖地而来的童谣中,忽男忽女的怪声飘飘忽忽,听不清楚,像是从远处传来:“离了帝王命还敢亲手杀人,杀孽嘛,你的命太薄,可担不起。”
步莲华心问:“她有罪,不该杀吗?”
怪声似是能听到,笑而答曰:“她的罪是她的罪,你的罪孽是你的罪孽,这是两码事,不可一概而论。有人命厚,就是刀下万人魂,于人家的命数也无半点影响。你却不同,你的命本就脆的需要帝王命震慑,还要离开帝王命亲手杀人,哈……”
步莲华昏了好久,再听到声音时,是阿兰的。
“都走……让我静静。”她说,“我没事,我说了我没事……”
好像有人说了什么,嗡嗡的听不清楚。
但阿兰的声音,他听得很清楚,他听到她说:“那不一样……他这次要是……家国天下,谁要谁拿去,我不要了,没有他,我要这些……没意思了。”
听到她这么说,步莲华非但不感动,反而焦急气愤,心中道:“这怎么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步莲华一听:急死我了,我得醒来弹她脑门!!
昨天那是g……嗯……g……
第74章 贴黄符
阿兰坐在床边守着步莲华, 一直到半夜, 人还未醒, 尽管傅青强调他没事,阿兰仍是放心不下。
萧九来劝她睡觉,阿兰只说好,却没半点要睡的意思。过了一会儿, 宫人捧着一堆奏表来了, 轻声说道:“殿下, 步相说, 这些就放在这里了,殿下若不睡, 就把功课给做了。沧州的万田均税步相说, 他着急, 等着殿下查阅批复……殿下可先看沧州来的奏表。”
步实笃倒是挺会给她安排功课。
阿兰噎了一记,点了头, 宫人抬来桌案,将奏报一个个摆好。
阿兰问道:“……步相就没问问他儿子吗?”
宫人敛袖低眉,认真答曰:“问过。”
阿兰好奇道:“哦?问的什么?”
“步相问……腿摔断了几条, 人傻了吗?还能动吗?”宫人一板一眼回答,“只这些。”
阿兰半晌无言,又想起万族长之前也在外间, 然夫妻俩都没进来瞧过,于是不放弃地再次追问道:“万族长呢?她可有问过?”
“问过。”宫人说,“刚刚人多口杂, 万族长倒没问莲华公子的情况,只问了送公子回来的几个侍卫……”
宫人诡异的停顿了一下,说道:“万族长问那些侍卫,到底是莲华公子先晕再摔的,还是因为他蒙着眼睛……没数清台阶,自己踩空摔晕的。”
阿兰疑惑地嗯了一声:“那些侍卫们怎么答?”
“……那些侍卫说,不清楚。”
“之后呢?”
“之后,万族长说,可能是今日莲华公子乐懵了,自己踩空摔晕的,让侍卫们放轻松……”
对了,还有一批侍卫在外间等着,偶尔经过殿门,瞥上一眼,能看到他们脸上的神情,比步莲华的亲爹娘都紧张。
这不靠谱的爹娘!
阿兰摆手让宫人们散了,托着下巴看向步莲华。
他额头摔伤了,颤着厚厚的绷带,绷带下面是蒙眼的红绫,一张脸只剩下鼻子和嘴巴露在外面。
除此之外……步相问的腿,摔伤了一条,一边的胳膊也没能幸免。
阿兰下午刚见到人时,傅青正在给他包扎,她当时只见白花花全是绷带,脑袋里像灌了开水,头皮都要骇炸了开,直到傅青摸了骨头,说只是伤了筋皮,并无大碍,养几日褪了疼就好了,她这才软在旁边,喘了口气,慢慢恢复清明。
再晚一些,萧九也不来她面前晃了,阿兰费力的在灯下看着步相拿给她的沧州万田均税奏章,梳理着利弊,灯火微微一晃,阿兰抬起头,忽见窗外,光秃秃的树枝上,忽然绽出一朵红梅。
阿兰放下奏章,到门前,接过宫人递来的灯,凑上前瞧了,伸手摸了,是真花,梅花真的开了。
阿兰笑了一下,问宫人:“梅花当真是越冷越开?”
她这个在南边长大的姑娘,只在街巷听说书先生讲过踏雪寻梅,未曾真的见过。
宫人笑答:“是。今年天暖,华清殿这边晚了一些,北宫和畅园的红梅倒是早就开了满园。”
“是吗?等人醒了再说吧……”阿兰把灯还给她,转身回了殿。
她明显是想去看的,只是想到步莲华,阿兰摇了摇头,乖乖坐了回去,蹙起眉,慢慢读着奏章。
二更过后,天飘起了小雪,空气闻起来异常清冽。
步莲华也是在这时候醒的,他哑着嗓子叫了一声阿兰。
尽管声音不大,但却十分急切,阿兰惊了一下,走过去歪着脑袋看了半晌,见他要抬手解红绫,抬到一半牵到伤口,让毫无防备的他疼得轻轻抽气。
步莲华小心翼翼动了动另一个胳膊,发觉是好的,刚要抬起,就被阿兰按住了,轻松得很。
阿兰压着他手腕,轻声笑了起来:“莲华,你动动腿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