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破云猛的咬牙,先前一直无比平静的他,瞳孔和手掌同时颤抖起来。
「难道……」火如烈猛的抬头,然后拿起一枚赤色的魂晶:「破云,让我在死后交给……魔主的东西,就是当年救过他的事?」
「呵……呵呵。」云澈笑了起来:「的所谓自尊,竟可笑至此?」
「哎呀。」池妩仸一声意味复杂的轻吟。
「啊!!」
火破云忽然一声嘶叫,身上火光爆开,炎神破魔剑碎空而现,直刺云澈。
锵!
巨大的铮鸣之音中,炎神破魔箭定格於云澈的双指之间,上面的火光也迅速熄灭。
云澈冷目低眉,看着火破云有些狰狞的面孔淡淡而笑:「就这么想让我杀?那我偏不杀。好歹当年救过我,我的命,可要比的命贵重的太多了,这个『人情』,我当然是还定了!」
砰!
手指一弹,气息混乱的火破云狠狠倒栽而下。
火破云在空中猛一折身,便要再次攻向云澈……但,他在折身的刹那,无意碰触到了池妩仸的眼睛。
轰————
他眼前猛然一黑,脑中如有万千洪钟震响,混乱的灵魂彷佛化作无数暴躁的魔鬼,在他心海中疯狂冲撞……
刚刚涌起的力量瞬间散尽,他整个人直挺挺的栽下,落入苍白的雪域之中。
炎神三宗主连忙向前将他扶起。
视线忽明忽暗,意识从未如此的沉重过,但火破云却死死的不肯昏迷过去,他一点点抬头,明明涣散的瞳孔却盯死着云澈的身影:「有种……就……杀了我……」
「……」这惊人的意志力,倒是让池妩仸都稍稍讶然。
云澈凌空俯视,沉声道:「在这东神域之中,我想让谁死,谁就必须死。我想让谁活,谁就没资格死!」
「焱万苍,炎绝海,火如烈。」他冷冷道:「带他回炎神界,让他给我好好的活着,他要是死了……我要这东神域,再无炎神界!」
「……」
逆血攻心,火破云眼前再次猛的一黑,随之便化为彻底的黑暗……终於昏死了过去。
昏迷中双齿紧切,齿间血痕流溢。
云澈非但没杀火破云,反而下了不许他死的魔令。炎神三宗主不知该庆幸,还是悲伤。
他们带起火破云,简单的行礼,再不敢多说什么,很快远远而去,心中的复杂,无以言表。
看着远方,云澈目光定格,许久未动。
周围,冰凰长老、弟子都无声远离,无人敢近。
「在想什么?」池妩仸走过来,似是随意的问道。
云澈轻轻吐出一口气,道:「魔后,识人无数,能看清火破云这个人吗?」
「哦?」池妩仸看着他,嘴角倾起一抹浅笑。
云澈道:「炎神界为了培养他,耗费了不知多少的心血。当年的他,也一直将炎神界的未来担负在自己肩上,这为他过早的带来了重压,但亦是他了不起的地方。」
「如今,他终为炎神界王,应该更重如今的责任和炎神界的安危,为何他却偏执失智至此?还有他对我的恨意……」云澈皱了皱眉:「沐妃雪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当真要胜过付诸一生的炎神界吗?」
池妩仸唇角微勾,轻然说道:「来了之后,妃雪也来了,火破云不可能感知不到她的气息。而刚才,他的目光,只向沐妃雪的方向偏去了一次,之后,便始终集中於一人的身上。」
云澈皱眉:「什么意思?」
「我在想一个很有趣的问题。」池妩仸微笑着道:「火破云所偏执的,究竟是『沐妃雪』这个人,还是『沐妃雪喜欢的人是』这件事呢?」
云澈:「……?」
「们曾经,是很好的朋友,对吗?」池妩仸忽然道。
「……是。」云澈点头。他曾那么认真的,将火破云视为他在神界唯一的朋友。
「知道,两个人要成为朋友,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吗?」池妩仸又问。
云澈无法回答。
「是平等。」
池妩仸看他一眼,然后带着他,回忆到了他与火破云相识的那一天:「当年,为吟雪界王的亲传弟子,他为金乌宗主的亲传弟子。们年轻相近,地位相近,在所在的星界,又都是年轻一辈最耀眼之人。」
「们当年的交手,他败了,败在元素的驾驭上,而玄道修为上,他远胜过。在伸手将他扶起时,们碰撞的眼神,还有交谈的言语上,任何人都能看到、听到、感觉到们之间的惺惺相惜。」
「天才是注定孤独的。对火破云而言,应该是他生命中第一个真正认可的朋友,再加上他的性格。所以,对於们之间的友情,他很认真,也很珍惜。」
「那个时候,们之间是『平等』的。们会毫无间隙的相互扶持,共勉共励。」
池妩仸声音一顿,看着云澈的侧颜:「而这种『平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打破,又由谁来打破的呢?」
「……」云澈目光微凝。
池妩仸继续道:「玄神大会上,他被君惜泪一剑挫败。而,在之后将君惜泪一击重创,的本意是为他泄愤,但实则,却也在们两人之间造下了无比之大的落差……何况,明明他是金乌弟子,却由在封神台上,燃起了耀世的金乌炎。」
「们之间的『平等』,被彻底撕裂了。立於高点,浑然不知。而他被远远甩落……对一个只有二十来岁,无比珍视这第一次友情的年轻人而言,的确会是一个无比巨大的打击。」
「这种打击最初带来的是失落,我想,他一定努力克服过。但之后,他又知道自己一见倾心的女子,喜欢的人却又是。」
池妩仸轻轻一叹,摇头道:「失落、不甘、嫉妒、不忿、渴望、自怨自艾……在强烈中糅杂,最终会扭曲成什么,无法预料。」
「其实,仔细想一想,火破云和妃雪之间,见面极少,更没有什么共患难或特殊的记忆,又怎可能生出偏执至此的感情呢?」
「另外,在星神界『死去』的那些年,他的确常至吟雪界看望妃雪,但也都是看望,从无任何逾越之举。以我当年对他的观察,他对於妃雪的确爱慕,但尚不至於到『炽烈』的程度,更不要说偏执。」
「而随着活着回来,他的『偏执』却又忽然爆发。」
池妩仸声音变得绵长,轻轻软软的道:「看到和妃雪卿卿我我,他恨不能借洛孤邪之手杀了。而当真看到要丧命洛长生之手,他却又不顾命的去救。」
「刚才猜的没错。火破云此次是希望杀了他,之后再知道他当年曾救了,从而生出强烈,甚至可能伴随一生的愧疚……如此,他便终於可以在这里扳回一城,却又被残忍的破灭了。」
罪魁祸首,实则是池妩仸,若非她给云澈看了洛长生的记忆,火破云已然如愿。
「他在意妃雪,而比妃雪更在意十倍的,是哦。」
轻轻瞥了云澈一眼,池妩仸身影转过,缓步离开。
风雪拂至,云澈许久一动不动……远处,蝉衣久久保持着唇瓣微张的状态,脑中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