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结果都是这样,差一点的就不好说了。李竺越想越紧张, 找到傅展的手询问地捏了一下,傅展在她手心写了一个字, ‘枪’。
下水道里日夜不停, 总是响着各种各样的声音,机械运转声、潺潺的水声和开阔管道不可避免的风声, 傅展制造的声音并不太刺耳, 他悉悉索索地在桌上摸索着什么,过了一会又摸过来,捏了一下她的手,带她一起移到门边,在微开的门后安下身来。
靠在门边, 听得更明显,人声越来越近,李竺的心也越来越沉:来人明显很兴奋,正在互相对话,他们说得绝不是法语。
好在人数应该不多,大约是两三个人,手里拿着手电筒找路,圆圆的光圈在地上划来划去,偶尔划过窗户,让傅展和李竺可以借着光看看对方的脸,不过还没来得及用眼神沟通,光就又划走了。这帮人听声音很年轻,他们不断地聊着天,时而唱着歌,时而喊着口号——这些口号让人对他们的身份不会有任何的误认。他们毫不怀疑地就经过这间黑漆漆的小屋——看起来,小屋朦胧的光源被误认为是水面的反光,又或者是通路里偶然放置着的常明灯。
他们经过的时候,从门口传来一股刺鼻的血腥气,这种味道很难描述,不过闻过的人就忘不了,即使在扑鼻的阴沟味中也能辨认出来。
傅展等他们走远了,又捏捏她的手,把门拉开了一点,无声无息地闪出小屋,李竺感觉自己的心跳又快了起来,她甚至好像能听到肾上腺素被泵出来的声音,不过她不再腿软了,也没有犹豫,很容易就把所有杂念都摒除出大脑,跟在傅展身后,蹑着他们的脚步追了出去。
喧闹的歌声和欢笑声在地下道里很吵,三个年轻人勾肩搭背,宛若酩酊大醉的酒客踉跄前行,他们身后,有两个人无声的跟着,越走越近,这场景很像是恐怖片——但事实上身处其中的当事人,一方一无所觉,另一方则并不觉得恐怖。
在黑暗中跟人是什么感觉?也许这是门技术活,不过其实下水道是很理想的练习环境:这里很幽暗,目标们是唯一的光源,这里也很嘈杂,足以遮掩他们的脚步声,目标的情绪很兴奋,自动步枪被扛在肩上,他们正有说有笑,满载而归。谁也没想到在工人全部下班之后,还有人蹲在这里跟踪他们。李竺一开始还拉开一段距离,后来索性越走越近,她体重轻,穿着质量良好的运动鞋,跟到十步以内他们都没任何感觉。
傅展就在她身后不远处,他很谨慎,不会跑到前头——昏暗环境下,跑在枪手前头只会让两人都陷入危险,她的枪法可能相对更好,他也够大胆,居然就让她做前锋,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只会用枪,傅展还能用点别的武器,他是比她细心,可能本能地总在观察四周环境,刚才那么短的时间都发现桌上有东西能用来当武器。这个优点她得记住学习。
十步是很近的距离了,对方也是在大摇大摆的走路,对于射击爱好者来说这也不存在任何难度,李竺举起枪,瞄准三人中排在最左的那个——他的步枪还拿在手里平持,另两个都扛到肩膀上去了。
‘咻’!
猛烈的击发声在密闭空间里击出阵阵回音,沉闷的后坐力让她往后锉了一下,目标一声不吭就炸开了——左半边胸膛一下就空了出来,刚才被遮挡的手电筒灯光立刻穿透过来,映出了一个大空洞——这么近,不可能只是击穿的,整个左胸被打出巨大的空腔,左手和手持的步枪一起沉重跌落,人也跟着像一袋豆子一样扑倒在地。
新鲜的血腥味窜了出来,另两个人发出惊叫,第一反应竟然是往前奔远,而不是拿下步枪,李竺枪口急挪,凭感觉再开一枪,应该是射空了,她要追上去再扣扳机,但傅展按住她的肩膀说了声,“别着急!”
第二句话是,“掩护我。”
他一下从她身边蹿出去,像是一道朦胧的影子,速度几乎超越她的视线,但李竺也只是瞄了一眼,她用眼角余光注意傅展的动作,追到他身边凭感觉对十几步以外的目标又放一枪。
‘嗷!’
惨叫声,又是步枪落地的声音,手电筒也跟着掉落,原本乱晃的光线现在倒平稳了,在地面射出一道锥形的光环,这个距离,子弹只要击中人体,不管哪个部位,一般都能让人丧失战斗力,这也是和电影不一样的地方。
两个人倒地,第三个人更丧胆,他手里分明有枪,但却想不起来用,狂叫着直接往前逃跑——这是最愚蠢的选择,因为他跑进了手电筒的光环里,一双脚被光照亮,身影若隐若现,成为了最明显的目标。
但他也跑得有些远了,李竺眯起眼,举枪瞄准躯干,手指下压——
‘咻啪’!
在她击中前,一声更强烈的抽响响彻整个圆拱,第三个人一声不吭地栽倒了下去,李竺往左边看了一眼,傅展拿着步枪站起来,拍拍膝盖,对她摆了摆头,“上去看看。”
三个人都没价值了,第一个不用说,第二个没死,但活不了多久,血流得超级多,肚子空了一块,应该是击中了腹部大动脉,已经陷入失血性昏迷。李竺用手电筒在第三个人身上晃了晃,“你的枪法也不错啊。”
“只能说是还行,还是射偏了,瞄准的是肚子来着。”
第三个人照样是没了半边肩膀,血流了一地,李竺看他几眼就失去了兴趣。“他们没经过多少培训,有一点相关知识的人都知道,不应该直线跑。”
“对这种炮灰棋子有什么好培训的,他们就是被毒品和狂言煽动起来的平民,教会他们用枪应该都废老大劲了。”傅展拿枪口拨拉了一下第三个人,把他翻过来。“运气不错。”
他弯下腰捡起手机,“没被打碎——我还真担心这个,所以特意瞄准下腹部。”
手机还亮着,一副被放大的图片闪烁着微光——是下水道管线分布图,“刚就发现他一边走一边看手机,这里又没信号,不可能是在聊天,我就猜他是在看地图。”
“眼神这么好?”
“过奖过奖,也就和听力一样。”
“你这是在炫耀吗?是在邀功吗?”李竺有点不可思议——当然了,傅展的神耳是他们获取主动的关键,不过,之前他绝不会邀这个功,这种举动对他来说应该很愚蠢才对——“等等,你该不会是因为自己只杀了一个,不服气吧?”
傅展没回答,只是拿手电筒晃了晃她的脸,李竺不可思议地瞄过去,看他理直气壮回瞪的样子,她忽然忍不住笑起来:虽然这样说有点变态,但不知为什么,杀了这几个人以后,她非但没有沉重感,反而和出了一口恶气似的,沉郁的心情都轻快了不少。
不过,站在血泊里开玩笑终究不妥,傅展说,“枪拿在手里,别犯他们的错误——对了,帮我抓住他的手。”
“要干嘛?”
“你马上就知道了。”
……
十分钟后,又一个岔路口,两个模糊的人影停了下来,他们一直在黑暗里走,就靠隔远一小段,闪着微光的应急灯看路。只有这种时候才会点亮手电筒分辨方向。
傅展把一根孤零零的大拇指按到home键上,“还好他用的是新手机,如果是iphone5,一路就不能让手机休眠,会增加很多危险——行了,我们已经出了第九区了,你等我一会。”
这附近有个窨井口,星光和路灯的光芒因此洒下来,在地面上形成小小的光斑,傅展把枪给她,自己灵活地攀上去,过了几分钟又跳下来。“妈的,收个短信也这么费劲——往左走。”
“去哪?”
“我哥给我们找了间安全屋,让我们在那等他找人来接。”傅展叹了口气,说不上是满意还是不高兴,“我知道怎么走最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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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巴黎依然未眠,三个区陆续解除戒严,出租车开始在街头出现,数量不多,但也立刻被心怀感激的平民一扫而空。歌剧院里不断有担架被抬出来,沿街住户壮着胆子打开门扉,下楼提供热水和毛毯,有人和亲人走散了,担心地拿着手机边拨打边嚎哭,担架暂被集中的点他们想过去又不敢过去——那里不断传出的惊呼与哀嚎让人心生恻隐,不断有义工过来甄别身份,登记住址,对亚裔面孔查看得尤为仔细。流里流气的面孔在街角仔细地询问着店主,有人说自己是协警,有人干脆就告诉他们这里头有钱,“有没有见过这么一对中国人?”
在通宵营业的麦当劳里,打手们喝着咖啡,他们是更高一层力量,目前暂时不用出动,等目标被发现之后,罗姆尼人他们可以充当炮灰,消耗一下目标的战斗力,随后由他们去收拾残局。
“目前没有发现。”h给k打电话,不在任务期间他就没带隐形眼镜,那玩意儿带久了会让他偏头疼。“你确定他们真的躲在第九区?”
“程序算法应该不会有错。”k的语气听着满有信心,但h知道他也有点没把握,对这系统,他们的了解不如维护工程师那么深。“这是结合人类心理数据库和模糊算法给出的判断。程序推断的区域和中国大使馆的车辆今晚出行的目标重合的就这么几个。他们一定在这几个区里等候支援。”
h维持不以为然的沉默,在三个区大海捞针式地找人,如果目标是平民,这也许轻而易举,但如果对方是有一定军事素养,又极为阴险狡诈的傅展和李竺就不一样了,在他看来,也许东西和人早已神鬼不知地转移到了安全地带,想要主动搜出来,成功几率极为渺茫。
“也许我们可以启动谈判。从另一面看,这东西落在中国人手里比原本更好。”他指出,“u盘有密码,他们不可能在短期内破解的。我们可以用一些利益把它交换回来。”
“如果这是官方行动的话,”k不置可否,“这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事,上层自会考虑。我们要做的就是尽一切努力把东西拿回来。”
他的语气带着狂热和隐隐的崩溃,k已经足足72小时没睡,全靠内部派发的精力药片在撑,“今晚我们动员了从未有过的人手,在友国首都——第一世界国家首都,从未有过这么大规模的行动。就为了捉两个人——两个平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