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翼和罗倚修同时下马,与之前赶回来的海沧月、海晨星姐弟,燕衡、燕彻兄弟,众人自大门始,依次沿正堂中路分立两侧。寒天与白翎见礼既毕,便一左一右,引着肖红尘与龙泉向正堂而去。
碧水别院虽然是一座别庄,但前主徐国公建造之时是为了给先帝朝沈皇后省亲而用,故而内外五进,装饰精美而格局恢弘,中堂大厅更是丝毫不逊于晋王府之类的王侯府邸。
明珠穿了一身银线暗纹绣流云海蓝色缭绫长衣,发髻间也只如往常一般用两枚莹润的翡翠钗并一只珍珠七宝押发,发饰间宝珠流光隐隐,端丽华贵,与身上颜色稍沉的衣衫相映,更显端庄沉稳。
远远望见天行镖局众人过来,明珠便起身相迎。
简单寒暄落座,寒天和白翎一左一右侍立在明珠身后,厅中另有侍女数人随侍,而展翼等人皆候在外。肖红尘一摆手,自己的随从弟子也一同在廊下等候。
正堂中宾主客套之间,自然彼此打量。明珠心中竟有些想笑。
严格地说,肖红尘的容貌并不算粗陋,人倒是矮胖了些,但五官也还算端正,浓眉大眼,颇有英气。只是么,他身边这位龙泉龙三爷,也太俊朗了些,面如冠玉,目似朗星,身形略为瘦削却十分挺拔,行动之间潇洒利落。正所谓珠玉在前,在这位龙三爷身边,在明珠所识之人当中,俊美能与之比肩的不过寥寥几人。更何况肖红尘,在这样的对比反差之下,愈发显得黑胖了。
不过这位总镖头到底是一方大豪,言语之间偶然目中精光闪动,自有威势隐隐:“明帮主自入京来,肖某尚未曾得尽地主之谊,着实失礼。如今又蒙明帮主这样接待,倒让肖某过意不去。”
明珠微笑道:“肖总镖头太客气了。此番入京是家中私事,这才未曾拜访江湖同道,还请总镖头不要见怪才是。如今总镖头与龙三爷赏光而来,是连云之幸。”
肖红尘含笑道:“听闻连云之名多年,明帮主的英名也是如雷贯耳,如今得以一见,果然是年少有为。”
明珠垂下目光,转了转手里的茶碗,笑意敛了敛:“总镖头,您是爽快人。这些年来纵横四海,不论物议如何,您的豪迈爽直名声可从未变过。”
肖红尘接口道:“明帮主过誉了。您此番入京,除了家事,就没有其他帮务么?我们天行镖局名头上南北皆通,却还没有走通江淮这条路,想来也是无缘跟连云帮亲近的缘故。”肖红尘年近四旬,论年纪与已故的明湛晖相当,对刚满十九岁的明珠这般措辞,实在是谦和客气之极。
明珠闻言放下茶碗,也将自己的语气着意温和礼貌了三分:“肖总镖头这样说,还是太抬举了。江淮之地鱼龙混杂,连云帮也不过挣扎求存罢了。”顿一顿,又向龙泉望过去,“以肖总镖头和龙三爷的英才,若当真有意于江淮,哪里会走不通。”
龙泉自见礼之后并没有怎么说过话,只含着一丝温润微笑旁听,此刻见明珠点了名,便应声道:“若连云帮还算挣扎求存,那我等便更无立锥之地了。”
明珠目光微微闪动,心下其实有些不耐,面上只温言一笑:“龙三爷,客套话真的不必再说了。”
“好,不说客套话。”肖红尘爽朗一笑,又接回话头,“那肖某就直言了。江淮富庶,商贸繁盛,两省便抵得全国总税收的三成了。四大镖局中有三家都把总堂设在了江淮,我们天行镖局虽然实力不差,到底强龙难压地头蛇。所以,肖某此来既是拜望明帮主,也想看看有没有将来合作的机会。”侧头向自己的随从弟子点点头:“这点薄礼,望明帮主笑纳。”
两个青布短衫的青年手中捧着锦盒托盘恭敬上前,明珠亦微微颔首,白翎与青鱼上前相接,便见那盒子都是已经打开的。红木托盘中四个锦盒并列而放,第一个盒子里是一柄短剑,纹饰古朴,剑气深寒,一见便知不是凡品。第二个盒子是一座百宝插屏,精金为底,紫檀为座,各色宝石排列镶嵌,金闪闪亮堂堂宝光耀目,豪奢华丽十足,清雅风韵全无。白翎不由看了明珠一眼,险些没掩住笑意,接了这个托盘便退后侍立。
另一个盘子里的东西重量倒是轻了许多,价值却犹有过之,一盒中是一串极长的红玉髓珠串,每颗玉珠殷红之色都是鲜艳欲滴,光泽极佳,而颗颗玉珠皆大小相同,更是难得。最后一件则是一个羊脂玉盒,四围精雕,温润细腻至极。澄月接了,与前两样一般送到明珠跟前。
明珠看了看这几样礼物,神色不动,只是客气地笑笑:“总镖头太客气了。”
龙泉微微向前探身,俊朗面庞上笑意深了两分:“明帮主此番进京,往来交际想必不少,些许珠饰,还望明帮主不嫌弃。另外,这最后一盒装的是新得的玉山碧茶,昨日刚从南海送过来的。”
此言一出,原本气氛还算融洽的厅堂中似乎霎时间格外静了静。
碧茶源自南海,茶味浓郁,炮制工艺也十分讲究。但因着香味特别,爱喝的人并不太多。尤其玉山碧茶,产量既少,味道又浓重至极,千金一两,正是霍陵的心头最爱。
若说之前对于天行镖局之人的来意,明珠尚且有推测有怀疑,有各样的不确定,那么到了此刻就已经是十拿九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