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1 / 2)

千山记 石头与水 3981 字 15天前

靖江王打起感情牌,冯飞羽并没有应景的感动一二,他只觉可笑,靖江王真对世子有半点父子之情,如何连世子之死都不愿深查。至于太孙,不,世子对他有恩情,但没听说过恩情还有代代相传的道理。冯飞羽倘是什么君叫臣死君不得不死的迂腐性子,他也不能弃前线回靖江。好在,冯飞羽知道给靖江王面子,即便心下想笑,也只是心下笑笑作罢。他不乐意同靖江王谈感情,继续道,“战至此时,双方的兵力,彼此心下都是有数的。闽王正是不想折损过大,方会用间用计。而今,陛下想尽可能保存国力的情况下战胜闽王,只有一个法子,在拼尽国力前生擒闽王。”

靖江王精神大振,脱口便问,“飞羽有何良策?”

冯飞羽道,“陛下认为今年决战的战场在哪里?”

靖江王委实很讨厌冯飞羽这样的手下,老子问你话,你好生答就是,偏生不答反问,尽显着你聪明是不是?

好听一点儿说,这叫个性。

难听的说,就是不识抬举。

幸而靖江王颇具涵养,且正当用冯飞羽之时,靖江王的涵养自动加倍。再者,靖江王对战事也有自己的见识,靖江王在舆图上一划,道,“不在皖地,便在赣地。闽王的话,怕是会倾向皖地,皖地与豫、鲁二地相接,朕那皇侄必有援军,可在后方突袭我军。朕的意思,最好是在赣地,赣地现下虽为闽王所占,但赣地地形,飞羽你是极熟的。且赣地为浙皖湖广四地所围,我方优势更大些,起码不怕东穆朝廷增派援兵。”

听到靖江王的话,冯飞羽并不觉意外,冯飞羽一双清透的眼睛落在江南舆图上,道,“不论皖地还是赣地,差别不大。这两个地方,只要能拖住柳扶风十天,臣便有法子生擒闽王。”

靖江王怦然心动,天知道,这种感觉比他第一次见到邱侧妃进而一见钟情时更为美妙。鉴于靖江王还做出过求娶江行云的举动,现下只得庆幸冯飞羽是男儿身了。靖江王几乎是迫不及待,“飞羽有生擒闽王之计?”

冯飞羽指尖自浙地港口起划出一条弧线最终落在闽州港,靖江王茅塞顿开,“飞羽的意思是走海线,登陆闽地,直取闽安城。”

“自闽王来到江南,也有三年的时间了,这三年,闽王从未亲赴前线。事实上,闽王在军略上完全是由柳扶风做主,闽王做的,是统筹军备,安抚民心事宜。可见,闽王对战事并不太懂。”不懂,有自知知明,不乱插手,也是一种称得上美好的品质了。就怕不懂还要自以为是胡乱插手的,那才是一人无能累死千军。

靖江王听冯飞羽这话似有所指,不由老脸灰灰。冯飞羽似乎没看到靖江王的脸色,他继续道,“三年前江南大败时,即便柳扶风占据闽地,就东穆在江南而言,依旧是群龙无首的局面。东穆在江南局势好转,是自闽王到达江南之后。闽王在文才武略上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便是自经验论,他也不及陛下英明。他之所以能令东穆在江南局势好转,重要的是他的身份,有了他,东穆在江南的人马便有了中心。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闽王最大的重要性,就是他的身份。东穆官员十分明白这一点,所以,对闽王的保护无微不至,以至于,这三年,闽王大部分时间都在闽安城的府邸。为闽王安危计,闽地官员反对闽王身涉险地。所以,两军战事一旦开启,闽王必在闽安城的。”

靖江王怦然心动的感觉平复了些,人也更有理智了,道,“即便闽王在闽安城,也必有重兵相护。”

“不会有重兵。”冯飞羽道,“既是生死大战,我方精兵尽出,闽王也会拿出最大兵力来,不然,闽王何以抵御我方攻势。何况,我方兵力在三十万左右,闽王部再加上南安州安夫人手上人马,不会超过二十万。但,我方占据江南大部分地盘,所牵涉的留守兵力也更多,最终双方生死一决时,各方投入兵力最多十五万。而介时留在闽安保护闽王的兵力,不会超过三万。”

靖江王兴奋的在室内来回走动着,转了两圈,苍老的脸上,竟隐现一种兴奋的薄红,靖江王望向冯飞书的目光中竟有一种灼热之色,语气中却有些为难,靖江王道,“亲去闽安生擒闽王,于朕心中,飞羽你当是不二人选。只是,朕原想你主持战事大局,你去闽安,战事交给谁,都不如交给你稳妥。”

冯飞羽并未因靖江王的信任而心喜而失态,他一惯面无表情的脸上甚至没有半点靖江王的兴奋,依旧面无表情道,“臣率一万精兵,倘臣五日之内不能回来,陛下立刻收缩战线,转攻为守,另寻计量。倘臣能回来,臣都会给陛下一个交待。”

靖江王冷静的如同被泼一盆冷水,道,“飞羽你没有把握?”

冯飞羽道,“善用兵者,不虑胜先虑败。何况,若所料未差,柳扶风想发挥最大战力,必然不能没有李宇为将。闽地缺少大将,但闽王护卫不可轻忽,此次在闽王身边担任护城重任的,当是安夫人。”

“那位老太太年纪不轻了吧。”

“只要活着,就不是好对付的。”

烛影摇曳处,靖江王的面容有些模糊不清,最终,靖江王道,“朕这一辈子,说过很多虚言。飞羽,你要记住,这话,朕非虚言,更不是要收买你。飞羽,你要记住,不论能不能生擒闽王,飞羽你都要回来。在朕心里,你较闽王更为重要。”

冯飞羽牵起唇角,露出一个似是笑意的面容。

☆、第284章 交锋之战事

这场战事,双方都心知肚明,再拖下去,甭看东穆据北半壁江山,似是比靖江安稳,但西面儿事儿多,尤其那疯狗似的西蛮王,哪年都要纠缠几个月的,就是北昌小国,似也有浑水摸鱼之意,以至北境时有盗匪为患,再加上江南战事牵扯,东穆即便为江南战事准备了几十年,也禁不起太长时间的消耗了。而靖江,自来富庶之地,靖江王为谋反称帝也是筹备了大半辈子,准备不可谓不充分,但近年来江南战事屡有不顺,再拖下去,待得东穆恢复元气,靖江这里的情势怕是更要艰难了。

故此,双方都有一决胜负之念。

倘五皇子胜了,收复江南,大功一件。

倘靖江王胜了,自此坐享江南半壁,称帝称王,不说眼下为儿子开创万世基业的功劳,将来在史书怕也得大大的记上一笔。

靖江王连史书的事儿都想到了,新年刚过,第一件事就是起复冯飞羽,并非起复原职,冯飞羽先前官居飞羽大将军,现下直接升到武官顶峰,任三军兵马大元帅一职。

靖江王这一任命,当真是震动朝野。毕竟,先前年下大家都以为冯飞羽失了圣意,连年下赏赐都分文未得,这也不知怎地,怎么过了个年就冯飞羽就突然大翻盘了呢?更加奇特的是,连一向与冯飞羽不睦的穆三系都在朝中没有说半个不字。这也是靖江王的功力了,既是生死一战,既要起用冯飞羽,靖江王也不是会瞻前顾后,反复无常的人。靖江王就不再让人掣肘冯飞羽,当然,同时也表示了自己对冯飞羽的信任。

靖江王直接任命冯飞羽为三军统帅,冯飞羽走马上任的消息自然也瞒不了五皇子一方。五皇子得知此事时,正在吃元宵呢。一听江行云过来,立刻命人撤了食案,自己要了清水漱口,请江行云过来说话。得知靖江王起用冯飞羽为三军统帅,五皇子刚吃下去的元宵似是梗在胸口,噎的难受。

良久,五皇子方道,“靖江老贼还真是难对付。”

江行云道,“我去一趟前线。”干脆直接宰了冯飞羽,一了百了。

“不可。”五皇子道,“行刺之事,倘无充足准备,纵侥幸成了,也难全身而退。”冯飞羽要是好宰,他活不到现下。刺杀冯飞羽,风险太大,得不偿失,五皇子断不能让江行云冒此风险的。

端起茶水,将噎在胸口的元宵顺了下去。五皇子道,“靖江一向多疑,能这般大手笔的起用冯飞羽,也是做好生死之战的准备的。”安慰江行云道,“当初能刺杀赵阳,已是大功一件。便是计谋,也不一定样样都成的。便是冯飞羽掌三军,少了赵阳,他重用的必是林凡,林凡年老,这几年,咱们军中也磨练出了几个不错将领出来。纵冯飞羽掌三军,咱们亦有一战之力。”

五皇子这话并非虚言,靖江王起用冯飞羽出乎五皇子方面意料,但五皇子方面也就靖江的将领做过分析,甚至做过最坏的准备——倘靖江王启用冯飞羽,当如何应对。

如今,最坏的准备来了。

这几年战事,五皇子起码沉稳上是锻炼出来了,道,“我只是可惜冯飞羽,倘他为靖江所弃,将来江南平定,他年岁比我都小一些,正可为朝廷所用。现下既两军对垒,生死之战,也不必讲这些了。把这消息给扶风吧,让他有些准备方好。”

江行云应了,道,“已将消息送出去了。”

五皇子思量片刻,“我看,过几日安夫人也就来了,待安夫人到了,你就去扶风那里,也给他做个臂膀。”

江行云十分不放心,“殿下安危,不容轻忽。”靖江王死了,人家还有儿子。当然,五皇子有个好歹,五皇子也有儿子,但这是不一样的。五皇子本身所代表的巨大的政治利益,以及五皇子本身无人能替代的政治身份,都是他们这些人的倚仗,不然,江行云也不会特意留在闽安城,只为保护五皇子安危.

五皇子抬一抬手,示意江行云稍安勿躁,他道,“靖江为求一胜,都能破例启用冯飞羽。靖江那人,你我都知晓,原是最爱玩平衡的,他又是一惯偏爱穆三,倘不是求胜心切,安能让冯飞羽居三军帅位。此战,靖江有什么底牌必是尽出的。我们要想胜,必要拼尽全力,闽安城有两万兵马,领兵的耿天意原是我府中旧人。另外还有崔左崔右出身永定侯府,在闽地这几年,亦是最忠心不过。留下他们,不过一防万一,再有安夫人兵马前来,闽安城称得上是固若金汤了。何苦再将你留在闽安,我一个人,还要多少人保护不成?你若不放心,你手下调理出来的人,放一个在我身边就是。扶风那里,非得你去,我才放心。”江行云的本事,五皇子是亲眼见识过的,就是江行云手里调理出来的人,亦皆各有才干。如江行云这样的人,必得用在刀刃上,方得所用,也不委屈江行云一身本领。

见江行云仍是犹豫,五皇子将脸一板,端严万分的道,“本王已拿定了主意,不必再说了,你去把你手头上的事交待一下,待安夫人到了,你便立刻启程去扶风那里。”

江行云道,“那臣将江巽江离留下。”江巽江离也是江行云手下,倒还得用。五皇子本想说,留一个就行啦,但见江行云脸色,就没说出口,叮嘱江行云一句,“到军前也要当心,保重好自己。”

江行云起身一礼,“殿下放心,臣等定会平安归来。”

安夫人当天傍晚便到了,这位老太太年近花甲,满头白发挽成圆髻,用支素朴银簪紧紧箍在脑后,个人更显精神矍烁。五皇子起身相迎,笑道,“几年未见,夫人一如往昔。”

安夫人哈哈直笑,抱拳行一礼,道,“老婆子老啦,倒是殿下更见端贵。”

五皇子请安夫人坐了,道,“又得劳烦夫人了。”

安夫人摆手笑道,“殿下客套了,先时殿下击退靖江军,解南安困局,乃南安州的恩人。今殿下有召,老婆子义不容辞。”甭看人家少数民族,人家心眼儿半点儿不少,当然,五皇子来到江南,的确是打通了自闽地到南安的通道,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恩义。江南本就是他老穆家地盘儿好不好?安夫人这般好说话,一召即至,并非全因前番交情,也不是为了什么义不容辞的情义,主要是,与她女婿南安侯有仇的太子滚球了,安夫人也盼着跟自己交情不错的五皇子上位,将来自己族人也能受益。既然要下注,安夫人就不会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