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武这边纠结着,二皇子却又问着丽妃:“你偷郡主的小白虎干什么?是那小虎招你了,还是郡主招你了?”
丽妃此时早就没了主意,或者说,这么多年她压根儿就没有过什么主意,她本身心肠不坏,可就是性子太软,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要说吓唬凤羽珩,给凤羽珩添堵,这事儿也不是她自己想的,而是在宫里的时候,那些个见不着皇帝的妃嫔们整日里凑在一起嚼舌根子,那话说得一个比一个恶毒,一个比一个酸溜溜。丽妃虽说不合群,很少参与,但怎么说也是在后宫的,再不合群,多多少少也能听说一些。渐渐地,她就对最有希望成为储君的九皇子生了怨恨,更对在背后不停地推波助澜的凤羽珩生了怨恨。而这一些,都因为她也生下了皇上的儿子,她也过够了后宫那样的生活,她也指望有一天能够改变命运,改变这二十多年的痛苦。
面对二皇子的质问,丽妃实话实说,道尽这二十多年的苦楚,道尽这两年多来皇子争位时她心里的不甘,一句一句,虽是在说自己,其中怨恨却也直指向天武。
天武听得怔然,却也只是一瞬,很快就回过神来。于他来说,女人太多,辜负的也太多,除去有皇子的这些个,有很多他都已经不记得了。可他并不觉得这算是亏欠,进了宫的女人要走的就是这条路,就算没有云妃也会有别人,岁岁年年新旧交替,总会有被淘汰掉的。她们打从有了进宫这个想法,家里就已经把前路给说了个清清楚楚,一入宫,深似海,你能游得起就游下去,游不起,就只有沉底儿的份儿。
小白虎被抱走的事丽妃承认了,可那小虎为什么会咬了玄飞宇,二皇子心里还是犯着合计。到是凤羽珩给了他一个答案——“我那小白虎很是通人性,丽妃娘娘安排了个御林军去抱它出来,它一定是不乐意的。那御林军与它有了争执,还让小白虎咬了一口,同时,他身上的香料味道就也让小白虎记在了心里。再通人性它到底是个畜生,不可能有人类的头脑,所以,当它自己被扔在林子里不知所措之际,飞宇突然出现,偏偏身上也沾染了御林军身上的香料味道。小白虎下意识地就以为飞宇就是那个把它偷走扔了的人,这才上去撕咬。”
她说得有理有据,小白虎嘴里也曾找到那御林军的一块甲片,玄飞宇身上也出现了那种味道,丽妃又不像是在说谎。这一切,就已经说明了凤羽珩的推理是对的。
丽妃没再说什么,只是低着抽泣,看上去很是自责。凤羽珩想了想,又问了句:“娘娘也说过这一切都是冲着我来的,可为什么又要去破坏舞阳公主的宫车呢?她又跟娘娘有什么愁怨?”
丽妃一愣,“天歌的宫车?什么意思?”
天武也看向凤羽珩,“你是说,天歌宫车翻了的事,是人为的?”
凤羽珩点头,“车轮子连轴的地方是被人生生钳断的,不是偶然。”
天武立时又瞪向丽妃,可丽妃却不停的摇头,一边摇一边说:“没有,那宫车的事情与我无关。皇上,臣妾做过的事都认,可臣妾没道理去弄坏天歌的宫车啊!她一个女孩子,又是风儿的妹妹,我……臣妾为什么要弄坏她的宫车啊!”
天武不信,“狡辩!”
丽妃苦笑,“狡辩?臣妾左右是一个死,多一条少一条又能如何?要真是臣妾做的,臣妾肯定认了,可臣妾若是认了,那背后的真凶,您可就永远也查不到了呀!”
天武沉着个脸,没说什么,凤羽珩却在这时候突然说了句:“丽妃娘娘是有大意的人,阿珩佩服。”
“恩?”所有人都发出了疑问,就连天武都不解地看向凤羽珩。
凤羽珩却只淡淡地笑着,又开了口:“事关生死之际,娘娘还能想到要追查真凶,不让舞阳公主再遇危难,不该佩服吗?”说完,又看了看二皇子,再道:“二哥,飞宇的事说起来也不全是娘娘的错,这事儿要怪还得怪那小东西是阿珩养的。”
“阿珩,你的意思是……”
“父皇。”凤羽珩没回二皇子的话,而是问了天武帝:“父皇打算如何处置丽妃娘娘呢?”
天武冷哼,看了丽妃一眼,就像是在看个陌生人。半晌,冷冷地扔出一句:“杀。”
丽妃颓坐在地上,一句话也没有再说。
天武下了杀令,章远那边就要叫人去执行,可凤羽珩却又适时地拦了一下:“等等。”然后款款跪到丽妃身边,对着天武道:“父皇,阿珩替丽妃娘娘求个情。”
众人皆是不理解她要干什么,包括丽妃,包括天武帝,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凤羽珩,等着她的下文。而凤羽珩也马上就道:“说到底,丽妃娘娘并没有真的想要伤害谁,偷了阿珩的小白虎,也不过是想要给阿珩一个警告而已,这本无伤大雅。飞宇的事如今也弄清楚了是场意外,希望二哥也能消消气。而至于巫蛊诅咒,阿珩是个大夫,我只信生病治疗,不信什么巫蛊。”
“就为这个?”天武问凤羽珩,“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朕还是要杀了她。”
“不只为这个。”凤羽珩道:“阿珩是想,丽妃毕竟是六殿下的生母,父皇不念及丽妃,也念及一下六殿下吧。好歹……给他留个娘亲。”
她话没有说得太明白,这些年闹来闹去,皇子折损,皇子的母妃更是一个接一个的折损掉。可那些皇子毕竟罪有应得,祸是由儿子牵起的,但六皇子是无辜的,丽妃说到底不过是个愚昧的妃子罢了。当然,还有她凤羽珩的个人原因,她没说。
“罢了。”良久,天武疲惫地道:“丽妃,降为贵人,迁居静思宫偏殿,不经传昭,不得离开静思宫半步。”说完,天武帝起了身,进了内帐,再没出来。
丽妃依然瘫坐在地上,还没回过神来,却听二皇子道:“丽贵人,起来吧,今儿你捡了一条命,还得谢谢济安郡主。若非济主求了情,这事儿要是依着本王,肯定不会是这样的结果。”说完,向手下人示意一番,立即有人上前将丽妃和她的侍女架了出去,送回了她们自己的帐子。
已经降为贵人的丽妃直到回了几点里都想不明白凤羽珩为什么要保下她的命,仅仅降为贵人,这于她犯下的事来说,实在是太轻了。
那侍女扑在她脚边,痛哭着劝道:“娘娘,收手吧,咱们别跟郡主对着干。您要真的想为六殿下找个靠山,那九殿下才是最可靠的呀!”这侍女的话一句一句地说着,可丽贵人就是没有反应,也不点头,也摇头,就那么傻呆呆地坐着,一句话都不说。
而御帐那边,天武帝正问着凤羽珩:“她行巫蛊之术害你,你还保她干什么?”、
凤羽珩笑笑,“父皇,保的不是丽妃,而是六殿下,还有大顺江山稳固的人心。”
第四卷:十五及笄,缔结良缘 第757章 咱郡主也不是有恻隐之心的人啊
大顺江山稳固人心,这话天武帝当然能听得懂。他的年岁大了,每一朝每一代的皇帝到了这个时候都是最悲哀的,不管立不立太子,都已经进入了斗争最激烈的年头儿。皇子们的斗争在前朝,这些皇子的母妃们便在后宫折腾,他可以杀一个丽妃,就像之前处置安嫔和瑞嫔那样,不管是杀,还是干脆给逼疯了扔到冷宫里,这听起来一句话,可却也是不小的风波。
他是皇帝,他想朝政安稳,后宫就不能太乱,他想这些儿子别闹得太欢,就不能把他们逼得太急。凤羽珩说得对,老六那样的儿子,他心里喜欢,总不该因为一个愚昧的母亲就把他的心给寒了。
“你做得对。”他伸出手,拍了拍凤羽珩的肩,话里颇有几分感慨。“老六是个好性子,却偏生有这样的一个母亲。快过年了,正好都回来,也是该一起热闹热闹。”
剩下的这半宿,凤羽珩就在御帐里,她看着玄飞宇,章远侍候着天武帝,直到天发了白,玄飞宇也熬过了最关键的一宿,她给这孩子量了体温,见没有发烧,这才放了心,将人交给章远,自己带着忘川回了帐子。
回去时,黄泉还抱着小白虎睡觉,一听到她们回来也马上就醒了,奔过来就问:“怎么样?听说丽妃已经被二皇子的人带到皇上跟前了,后来又给放了出来,怎么回事?”
忘川无奈地道:“是咱们小姐开的恩,跟皇上求情把她给放了,只降了贵人,迁了静思宫,不让出门。”
“这……为什么呀?”黄泉不解,“她那么坏,不但诅咒小姐,班走不是还说凤粉黛找上了她,两人已经合谋了吗?这样的人小姐救她干什么?”
两个丫头都不明白凤羽珩这到底是什么意图,至于凤羽珩之前所说是为了六殿下,忘川在御帐里是听到了的,可是她不信。她绝不相信自家小姐只为了一个并没见过面的六皇子就起了恻隐之心,在一起两年多,她太了解凤羽珩了,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凤羽珩只笑了笑,暂时没说什么,而班走这时也进了帐来,一进来就说了句:“傅雅不在营地了。”
“恩?”黄泉最先问出口,“不在营地?去哪儿了?回京城?”
班走摇头,“应该不是,元贵人特地把她从京城给弄出来的,肯定是有用处,不可能轻易放她回去。”班走阴沉着脸,说:“还以为她们能在这猎场弄出点儿什么动静,这拉着架式等着呢,结果就走了。”他说着立即看向凤羽珩,“这事儿你怎么看?”
凤羽珩笑笑说:“都从元淑妃变成元贵人了,你还指望她兴起多大风浪?调傅雅来这边,她原本肯定是有打算的,不过还没等有所行动,她自己就落了难。于是傅雅来这猎场就成为了一步死棋,不送走,难不成还等着暴露么?”
“那能送到哪儿去?”黄泉急着问出了声。
可这答案班走没有,元贵人送傅雅走的时候,他正在监视丽妃。于是,三人一齐将目光投向凤羽珩,但听凤羽珩道:“元贵人曾经送了一封书信和一副画像往南界,是给八殿下的,所以很显然,她是想要把傅雅送到八殿下身边,或是正妃,或是个别的什么,总之,那张跟我长得很像的脸,得在八殿下身边出现。所以,你们想,元贵人会把她送到哪儿?”
三人一愣,互相看了看,忘川开口猜测:“边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