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2 / 2)

宗亲家的小娘子 荔箫 2588 字 1个月前

围场之中,因为几张貂皮和“圈禁”的事,果然又掀起了一阵不小的议论。当然,大多数人也就是凑个热闹,给自己寻点茶余饭后的话题。反倒是太子,莫名地紧张了起来。

打从太傅告诉他说,陛下即便没有别的皇子,也可以废了他过继宗亲之后,他就一直这样容易紧张。

简直有些草木皆兵的味道。

恰好这次秋狝,薛成也带着家眷一道来了,太子便匆匆将他请了过来。

太子简明扼要地说了众人都在议论的事情,薛成便锁了眉:“殿下不必为他担心。他再得陛下器重……和亲王府的宗亲们也是两回事。”

“这我也知道。”太子一喟,“我是担心,若他与哪个亲王府亲近呢?”

会不会成为一个助力?

薛成随着他的话沉了一沉,觉得这担忧有些道理,只是现下想这些,还为时过早。

时至今日,广恩伯都没怎么和各亲王府走动过,想防备他也没法防备啊?总不能直接下道旨命广恩伯不许与旁人往来。

薛成当下便也只好安抚太子一番,让他不必太过大惊小怪。待得回到自己帐中,薛成又不禁好生叹息了一番。

他的夫人毛氏此番是与他同来的,一看他叹气就锁眉:“太子有给你惹事。”

薛成摇着头摆手:“那倒没有。”

他只是苦恼,太子至今仍这样的不上道。

从前他是天不怕地不怕,如今知道怕了,又开始瞎怕。就拿当下的事来说吧,且先不说广恩伯日后能有多大的出息还看不出,就先当他确实是个大材吧,堂堂太子也不该现下就怕成这样。

如果这都要怕,那以后的事,是怕不完的。宗亲中的能人素来不少,放眼天下只会更多。为君王者,该去思索如何让他们臣服才是,自己先慌了算是什么道理?

“太子,唉……”薛成又一声叹息,“皇天贵胄,却这样不大气,真叫人操心。”

毛氏也跟着叹了口气,迟疑了良久,还是将一个长久以来的想法说了出来:“要我说……太子这么不争气,你不如辞了这个太傅,别蹚这趟浑水了。”

薛成还是叹息:“谈何容易。”

太子毕竟是陛下唯一的儿子,当下看来,即便陛下对他颇为失望,要动废太子的念头也并不容易。那若他辞了不干,太子又是个锱铢必较的性子,待得承继大统之后还有他还有命?

再者,就算继位的真不是当今太子,新君要扫清太子的势力,也未必就会放过他。

还是一心一意辅佐太子登基最为稳妥。

薛成这般想着,心里转起了主意。许多道理,与太子说不通,说通了他也未必知道该怎么做,只能让他这个太傅多费心。

那广恩伯……

倒是可以先笼络着。他替太子先把人笼络住,旁的王府也就不敢打广恩伯的主意了。

八月中旬,圣驾赶在中秋的前一晚回了宫。第二天一早,闷头苦读了多日的谢迟就忧心忡忡地早早起了床,准备进宫当值。

陛下估计很快就会问他功课,不是今天就是明后天。那还是早点吧,早死早超生。

谢迟于是一顿早饭吃得心不在焉的,双眼放空干舀了好几口白粥喝。

叶蝉瞅瞅他,往他勺里丢了两片酱黄瓜他也没察觉,吃到嘴里一嚼才被脆感提醒,一下子回了神。

他下意识地轻咳了声,叶蝉拿起一个豆沙包,掰了一半递给他:“别魂不守舍的,你这阵子这么努力,陛下会知道的。”

“……嗯嗯。”他咬了口豆沙包又吃了两口粥,刚把剩下的豆沙包掖进嘴里,她又塞了个肉包子给他。

这包子是牛肉的,馅做得特别瓷实。叶蝉并不爱吃,一是觉得就包子馅而言,牛肉总显得比猪肉腥。二是这包子太实在了,虽然只有小孩的掌心那么大,可她只吃了半个就觉得胃里堵得慌。

但他正好需要。御前侍卫又是站桩又是操练的,消耗太大了,牛肉比猪肉顶饱。

谢迟蘸着醋吃了两个,吃得满口牛油喷香。正想说该走了,叶蝉又异常迅速地盛了碗鸡汤给他:“喝了再走,暖和!”

“……”谢迟看着色泽金黄的鸡汤很愁,他已经吃不下了。

不过他还是依言喝了这汤。结果这汤还真起了大作用,他喝下去时便觉得一股暖劲儿从胃里荡漾开来,一直到踏进宫门,他身上都还是暖的。

嗯,小知了会吃,在吃的问题上听她的,果然没错。

谢迟边想边默默地吧唧了一下嘴巴,唇齿间仿佛还有残留的鸡汤鲜香。

一整个清晨加上午,谢迟平安度过。下午的操练过程中也没什么事。直至操练结束,御前有宫人照例端了月饼过来给大家分,图个吉利,分到他这儿就堆着笑道:“广恩伯,陛下传您去一趟。”

谢迟无语凝噎地止住了要拿月饼的手,跟着旁边闲着的另一个宦官往紫宸殿去。

他进殿时,却见还有几个宗亲也在。有两个他认识,是从前一道给皇长子行过祭礼的亲王府世子,余下五六个他都不认识,但看年纪,心下猜是别的府的世子或者公子。

这情形从前是没有过的,皇帝每次问他功课时,都没有其他人在,连太子也不曾见过。

他于是愈发紧张,仍旧如常地行了大礼,正在看一篇文章的皇帝抬眼看看他:“谢迟啊,起来吧。”

谢迟便站起身,见几位世子都在御案前,他便站在殿门边不动了。但他忍不住地偷眼打量了他们一眼,发觉其中有好几人也正打量他,就又匆匆避开了视线。

他垂眸盯着地面,殿中安静了会儿,皇帝放下了手里的文章:“谢迟,你可读过《中庸》?”

谢迟头皮发麻地回说:“臣读过。”

皇帝:“什么时候读的?”

“……两年前,十五岁的时候。”谢迟道。

皇帝沉了沉,念道:“子曰:‘射有似乎君子’。”

谢迟怔怔,迟疑着接口:“……‘失诸正鹄,反求诸其身。”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